如果说文武当年被师闻墨换血成为鬽魇,是一个由生到死,再由死到生的过程,那么自从他融合虎蛇之血后,便可称之为由“鬽魇”再到“正常人”的过程。他有了嗜酒的欲望,有了食五谷杂粮充饥的本性,不必再渴求吸食飞禽走兽之血来维生,心中也对血腥之气祛除了贪性,这与“正常人”确实已无多大分别。
文武冒着雨,大步往风满楼而去。临街的店铺鳞次栉比,一些食肆内飘出的菜香,与清甜的雨水混在一起,顿时教人胃口大开。他身上难得有大把的银子,此刻竟不屑去那些小酒馆,忍着馋虫在肚里闹腾,偏要去风满楼不可。
这风满楼果真热闹非凡,来往的过客游人颇多,楼上楼下一片喧哗,酒保小二忙得焦头烂额。文武站在门前尚未进入,便已闻到浓烈的酒香四散飘溢,情不自禁抹了抹嘴,赞道:“早就听闻江南的女儿红乃是上等好酒,醇厚甘鲜,回味无穷,今日喝上一回,当真不枉此行了。”话音未落,忽听一人说道:“要喝女儿红么,你得去绍兴府,这风满楼里虽然也有,却不是上品。不过嘛,看你这汉子也分不出真正美酒的好坏,囫囵灌它一气,倒也无甚要紧。”
说话者是一个五十来岁的老乞丐,靠在墙角屋檐下,铺着一张破草席就地而卧。这人虽然衣衫褛褴,但却并不肮脏,是以他倚着风满楼避雨,小二倒也并不出来赶他走。
文武听他的口音不像江浙之人,倒有些类似于川北的语调,心中有些亲切,对他的话也不以为忤,笑着走过去道:“看来老丈同属‘酒道中人’啊,幸会幸会。在下素来好酒,不知这美酒的好坏,又有怎样个分辨法?不如请老丈同在下去共饮几杯,也好让在下聆听教益。”那老丐也不推辞,起身跟着文武走进风满楼。
这风满楼共有三层,一二层已坐满了食客,而第三层是眺望风景的绝佳场所,向来只有贵客大主顾才能上去。那老丐当先进去,没等小二开口,就指了指背后的文武。文武也不多言,直接掏出一张面值百两的银票塞给小二,跟着老丐径直上了三楼。坐在三楼上,凭栏而望便是茫茫太湖的浩淼烟波,时值五月末,细雨霏霏,太湖上几十艘渔船出没云雾间,当真是舟行画里,人在镜中。
三楼没有食客,很是清静,那老丐捡了个临窗的座儿坐下,桌上早摆好了各种蜜饯果子,老丐看也不看,对文武说道:“小兄弟,你叫‘老丈’我可担当不起,就叫我一声大哥便了。”
文武心想,这老乞丐恁地有趣,无缘无故要我叫他大哥,而且他见我双目失明,竟然丝毫不觉惊讶,看来这人也不简单。当下便留上心来,却听那老丐又道:“小二,这些蜜饯果子都收了罢,老乞丐无福消受。有冷馒头的来上几个便是。”
小二一阵愕然,文武道:“老丈何须客气?冷馒头怎作得了下酒之物?小二,去,先整上两只肥鸡,有上好的酱牛肉也切它两斤上来。”小二见他出手阔绰,也不敢怠慢了,不料那老丐却道:“酒嘛,自然是要叨扰你几杯的,不过这肥鸡牛肉,老乞丐着实无福消受,况且我就爱冷馒头,哈哈,冷馒头好啊,够辣,又够味儿!”
文武眉头一皱,听他说话颠三倒四,也懒得再多说什么了。那老丐又道:“古人曾言:‘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又言:‘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这酒之一物,当中的学问可大得很呐。什么时节喝什么样的酒,需用什么样的杯,这都是有讲究的,要是差了一分半毫,这酒的味儿可就大打折扣了。想那临安城中,什么玉练槌、思堂春、珍珠泉、雪腴、太常、夹和、步司小槽、宣赐碧香……样样都是极品美酒哇,用那相应的酒杯抿上一口,实是赛过了活神仙!这禾丰镇虽近京畿,但毕竟是个山野小镇,想必也没甚精美酒具,今日这场酒,也只能图一时口快咯。”
文武听他谈吐不凡,哪里又真像个什么乞丐了,愈加觉得这人定然有些来头,于是问道:“那依老丈之意,咱们……?”老丐打断道:“小兄弟,你可是看不起我老乞丐?怎地一口一个老丈的叫?”
文武一愕,笑道:“哈哈哈,是兄弟失言了。那依老哥之意,咱们该喝什么酒?”老乞丐道:“古人还有言,‘青旗沽酒趁梨花’,本来么,这梨花开的时节眼下已经过了,可这风满楼最好的酒,也就只有梨花酒了。小二啊,取两坛梨花酒来,记住,要去年三月十八梨花开时酿的酒,过了那个时期或提早的,都不要。我告诉你啊,老乞丐的嘴巴灵着呢,一喝就能喝出来,你可别想糊弄我。”
那小二果真被他唬得一愣一愣,只是文武提前就塞了一百两的巨款过来,他确也不敢含糊了,忙不迭往楼下跑去。那老丐又叫道:“别忘了我的冷馒头,老乞丐只要冷馒头,哈哈哈……”
笑声未绝,忽听一个金玉般女子声喝道:“老叫花子,果然又是你!看姑奶奶不拔光你的胡子!你个老淫贼,臭叫花子!”随着叫骂声,楼梯上咚咚咚咚一阵重响,一个风姿秀逸,美艳绝伦的女郎冲了上来,一看到那老丐,双眼中立时喷出熊熊怒火,胸口一起一伏,好似怒气已将她撑得快炸了开来。
那老丐嘿嘿笑道:“啊哟!果然是我的冷蛮头来啦!”那女郎听到这话更增怒气,双颊变得潮红,口中喘着粗气,嚯地拔出腰间挎刀,喝道:“臭叫花子!你听好了,姑奶奶不叫什么冷馒头!你一路上戏弄于我,姑奶奶受了你一个月的冤气,今日我看你还往哪里跑!”
文武此时方知,这老丐口中一直叫着“冷馒头”,原来是他给这姑娘起的诨号,而且他还一路调戏于她,这姑娘受气不过,今日不想又在此偶遇,当然是要来找他讨个说法了。调戏妇女,实非良人,文武眉头紧蹙,顿时对这老丐没了好感,
那老丐察觉出文武的神情变化,也不加理会,继续笑嘻嘻道:“你是个冷艳野蛮的小丫头,不是‘冷蛮头’又是什么?”那女郎怒不可遏,只是看着文武在场,不知他的底细,也不敢贸然就上前找那老丐理论,只远远站在楼梯口怒骂着。
小二抱了两坛酒上来,那女郎忽然夹手夺过酒坛,骂道:“死叫花子,姑奶奶就叫你喝个够!”手一扬,将两只酒坛朝那老丐砸了去。那女郎身手竟也不弱,那一坛酒起码五斤,被她当做暗器一般打出来,力道和准头竟然丝毫不差。
文武身不离座,左手轻轻一挥,一前一后托住两只酒坛底放到桌上,淡淡地道:“酒不能浪费了。”撕开封皮,仰头畅饮起来,再也不去理会那老丐。那老丐似乎并不为意,见到文武这般喝法,连忙叫道:“小兄弟,慢着慢着!你如此气吞山河,焉能品出这酒的真正美味?品梨花酒,需用翡翠杯,不过这地方肯定也没有翡翠杯了。这样罢,小二,你去寻两只绿釉杯来,将就着代替也行。”文武轻哼了一声,只顾喝酒,仍不理会。
那女郎见文武轻描淡写就接住了酒坛,心知他修为高深,只是这一路来,自己受了莫大冤屈,自然不能就此示弱而收手,于是张口喝道:“兀那瞎子,姑奶奶自找老叫花算账,与你何干?”文武也不答话,三两口喝完一坛酒,面向窗外,从太湖吹来的风乱舞着他的发丝。小二果真送来了两只绿釉杯,老丐笑笑哈哈地接过来,自斟自饮起来。
那女郎已然气得胸腔欲裂,那老丐却一味装疯卖傻,而文武对这两人丝毫不上心,只偏着头面向窗外。这楼上的气氛一时间怪异之极。那女郎重重咬着下唇,握刀的右手阵阵颤抖,呆了片刻,心下一横,娇吒着朝那老丐扑了去。
文武听出那女郎这一刀直直对着老丐颈项斩去,虽然心中对这老丐已生鄙夷之念,但想到他毕竟五十多岁年纪了,而这女郎听声音判断,年龄也不过二十四五的样子,所以这老丐再怎么调戏她,当也只是占占口头便宜,罪不至死。当即二指一夹,锁住了那女郎的刀锋。那女郎纵然料到文武会施出援手,但没想到他的身手竟然厉害至斯,被他二指夹住的刀身,一时竟抽不回来。
那女郎果真是气极了,骂道:“臭瞎子,你非要多管闲事不是?”口中骂着,玉腿一抬,朝文武脑门扫去。文武低头避开,二指刚刚松开,那女郎回身便是一刀削来。文武后发先至,左掌轻轻一托,拍在那女郎持刀手腕,将刀锋荡了开去。不料那女郎并不因此退开,而是就地一转身,连环两脚又踢了过来。文武被迫离开座位向后一弹,暗想:“这女子功夫了得,怎地却如此野蛮?”那女郎不追文武,转身又是一刀朝老丐劈去。
文武皱了皱眉,忽然闪身欺近,食指一戳,封住那女郎背心穴位。那女郎顿觉浑身酸麻,手中刀不由自主落了下来,重重砍在桌角上。那老丐似乎料定文武会出手相助,于眼前一切全没记在心上,依旧悠然自得地喝着酒。文武道:“姑娘,有什么事说开即好,何必动刀动枪?”那女郎怒道:“呸!你们这些淫贼,姑奶奶跟你们没什么好说的!死叫花子,姑奶奶这口气不出,绝不善罢甘休!”
文武道:“你甘休与否,于我全不相干,只是你已经扰了我的酒兴,还想在我面前杀人么?”那女郎一愕,完全没想到他会说出这话来,顿了一下又道:“臭瞎子,我不管你是谁,不过这死叫花子,姑奶奶今天非给他点颜色不可!”文武轻笑一声,道:“是么?嘿嘿,那你们请便。”解开她被封的穴位,拿过那老丐面前的酒坛,坐到另一边去了。
那老丐抹抹嘴道:“小兄弟,多谢你的酒。”转头又道:“冷蛮头啊冷蛮头,老叫花又没啃了你身上二两肉下来,你何必苦苦相逼呢?”那女郎怒道:“你……”老丐继续道:“看来这事终究是要有个了结的,也罢,今晚戌时,老叫花在城外太湖岸边青石渡等你,届时一定给你个答复。怎么样?敢不敢来?”
那女郎微一沉吟,道:“有什么不敢的!姑奶奶就让你多活半日便是!哼!”将刀入鞘,气冲冲下楼而去。那老丐又对文武道:“小兄弟,今日相逢也算有缘,不过老叫花要应付晚上的约会,这得找个地方养精蓄锐才是,兄弟你就随便吧,今日叨扰了,多谢。”说完不见文武回答,也转身离去。
文武原本无心理会这些事,只是想起那姑娘虽然野蛮,但心地似乎还颇为纯正,而这老丐显然是真人未露相,他约了那女郎半夜在城外会面,说不定会安排下陷阱等待。遇上这等事可不能不管,于是他打定主意,今晚也去瞧瞧,若这老丐果非善人,说不得也只好顺手除去了。当下又叫小二送来几坛酒,迎着湖风自斟自饮。
文武这一喝直到酉时三刻方罢,向小二问明了青石渡路径,会完账后走出风满楼。此时雨已止歇,弯月悄悄探出云头,长街上的各门铺挂满了灯笼,行人依旧繁多,小贩卖力吆喝,耍把式卖艺的锣鼓喧天。最热闹的还数百步之外的一家青楼,名曰鸣玉坊,张灯结彩,梦幻非凡,一群浓妆艳抹的姑娘站在门前搔首弄姿,莺莺燕燕好不炫目。河道里还停靠了两艘画舫,每逢初一十五,遇上从临安来的有钱的主儿,老鸨们便会带着姑娘们驾画舫游太湖,醉生梦死。
文武从那门前走过,听见几个姑娘在谈论他:“诶诶诶,姐妹们,快看那人。”另一个道:“一个穷瞎子,有什么好看的。”又一人道:“模样倒是挺俊的,只可惜坏了一对招子。”先前那人道:“瞎子怎么了?瞎子才够味儿呢!”浪荡语言一阵阵传来,几个姑娘笑闹成一团。
文武不禁哑然,暗想:“我喝过诸多美酒,这花酒的滋味儿还当真没有尝过。”摇了摇头,正欲前行,忽听那几个姑娘陡然一阵尖叫,紧接着一个大汉的声音吼道:“他娘的,竟然是家黑店!你们可知道大爷是谁吗!老子的东西都敢偷!”
一名老鸨急急忙忙跑出来,连声赔礼道:“军爷,军爷息怒啊!小的们实在不知军爷何时丢了东西,小的们便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偷军爷您的东西啊!”那大汉反手给了老鸨一耳光,怒道:“今儿个要是找不着玉瓶,你们都等着一起掉脑袋吧!”门前的几个姑娘哆哆嗦嗦靠在一起,那大汉怒气冲冲地拦在当口,老鸨捂着脸,转身又奔回院内,哭天抢地喊道:“哎哟!哪个遭天杀的偷了东西,赶紧交出来啊!莫要连累了全院子!”
文武好奇心起,伫足听了片刻,原来那大汉是个从五品骑都尉,从京城出来,似乎带着什么公事。一路懒懒散散,走了大半日才到这禾丰镇上,因看天色已晚,于是便在镇上落脚。只是他们并不去住驿站客舍,而是跑进青楼里寻欢作乐。适才这骑都尉正跟一姑娘云雾乱坠,忽听到房门响动,爬起来看时,随身携带的一对玉瓶已不翼而飞。
那骑都尉站在门口张牙舞爪地乱喝喝,说这对玉瓶价值连城,这下丢了若找不回来,慢说是这小小青楼,恐怕整个禾丰镇都脱不了干系。文武听了颇觉蹊跷,心想你一对破瓶子丢了,就要牵扯上一个镇子的人?然而听他这语气又不像是大言恫吓,难道这对玉瓶的来历还另有别情?听到整个院子里已乱作一团,老鸨龟奴呼天号地,那骑都尉手下的亲兵将所有姑娘嫖客全都赶出房外,然后逐间仔细搜查。
文武展开身法,跃上屋顶想听听他们会闹出怎么个花样。此时街上又奔来一队人马,约有五十人众,当先一名副使跑进院内,对那骑都尉道:“禀告大人,属下已经查明,偷玉瓶的乃是一个飞贼,眼下已逃出镇外,兄弟们正在追捕。”骑都尉问:“人呢!”那副使道:“还……还未抓住。”看到骑都尉瞪圆了怒眼,赶紧又道:“不过兄弟们已将那飞贼围住了,就等大人前去捉拿。”
骑都尉道:“点子有多少?”副使嗫嗫答道:“就……就一个。”那骑都尉气得胡子乱摆,心想追出去的人至少有二十名,难道连区区一个小蟊贼也拿不住?同时又知道冤枉了这满院子的妓女老鸨,个个都大眼小眼看着他,觉得下不来台,重重哼了一声,道:“那小蟊贼定是这妓院一伙儿的!留下几个人将她们看住了,其他人跟我走。王八羔子,敢在太岁爷头上动土,老子非要活剥了他!”
当下那副使带了十五名兵士进来,将妓院内所有人团团围在院中,老鸨龟奴们大呼冤枉,妓女们乱糟糟挤在一起,七彩灯笼下,个个衣衫不整,酥肩玉腿露在外面,煞是香艳。那骑都尉亲自带领剩下的三十多名兵士,往镇外追去。
文武从屋顶跃下,远远尾随着他们,心下暗忖:“莫非又是‘他’?嘿嘿,难怪一进禾丰镇你便失去了踪迹,原来是躲到了妓院中去做飞贼。我倒要看看你这次又要搞个什么名堂。”转念又想:“这个小官儿不知死活,你带着这几十号人去,还不够他塞牙缝的。”
一路跟着众兵士出了镇子,文武看不见周围情况,不知这是到了何处,此刻距离戌时已不足一刻钟,又想起那野蛮姑娘和神秘老乞丐的约会来,心下有些踌躇,一方面担心那姑娘会遭到老乞丐的暗算,一方面又不忍这几十名兵士转眼便被破天吸干鲜血。想着脚步便顿了一下,听到前方兵士也停了下来,几十米外有阵阵打斗之声传来。
文武料想是已经追上了“他”,于是悄无声息地跃到一棵树上隐藏。不过听适才那副官言道,围住破天的只有区区二十人,怎地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将这些人解决了?而且,文武也并未察觉到“他”那一身凛冽阴戾的气息,不禁暗道:“难道压根就不是‘他’?”却听那骑都尉喝道:“兀那贼子!交出玉瓶来,饶你不死!”那人并不答话,他武功虽强,但被这数十名兵士团团围住,显然也是脱不了身的。
那人身穿夜行服,遮住了脸庞,背上背个蓝布包裹,鼓鼓囊囊的,估计其内装的便是骑都尉所说的玉瓶。他手拿着一柄眉尖刀,淡淡月光之下,刀法诡谲古怪,脚边已躺了三四具尸体,围攻的兵士也被他砍伤了七八人。其他兵士见主将亲自到来,个个拔出腰刀,呐喊着势要将那人当场大卸八块。那骑都尉斜眼看了片刻,竟然没看出这人的招式套路来,他毕竟有些本事,知道这人武功高强不易对付,战得久了,恐怕玉瓶有失,于是大喊道:“别毁了玉瓶!都退开。”
那人从青楼里偷出玉瓶后,还没到一炷香的时间便已被这些兵士缠上了,打了这么久,虽说杀了几人,但想要逃走也不是容易的。正自急不可耐,听到那骑都尉这么一说,似乎恍然大悟,右手刀法不缓,左手扯下背上布包,当做流星锤朝众兵士挥去。那一众兵士极想抓了他,但又生怕玉瓶有一丁点闪失,看着他布包挥来,尽皆急急忙忙往后躲。那骑都尉纵然怒发冲冠,却也不敢就此上前硬碰,好似那对玉瓶比他生命更重要一般。
文武在树上听了片刻,察觉出那人并非破天,心想这蟊贼再怎么厉害,被这么多兵士围住,最后也必就擒不可。于是再懒得理会,正想下树离去,但听那骑都尉左躲右闪一阵,忽然一改先前的傲慢之气,开口求道:“这位侠士,咱们……咱们有话好说,可别……可别毁了这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