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兰来到特高课,见特高课气氛有些不正常。
也许是自己第一次来特高课吧。
她走到门口守卫那,用流利的日语对他们说:“我是关新的朋友,过来看看她。”
两个守卫一听,跟那个嫌疑犯有关,按照藤原吩咐,要立马通知藤原,其中一个宪兵向另一个宪兵点头示意后,就朝藤原办公室跑去。
没多时,那人返回,示意她进去,并告诉了她关新所在具体位置。
办公室里,关新蹲在地上收拾一地残局。
孙兰来到门口,看着她的背影,眼神极其不善,似横着一柄利刃,随时都可能将她心脏刺穿,让她立马气绝身亡。
抬脚准备进去时,她戏剧变脸般换上一副心疼模样,泪光盈盈,“小新。”
关新听得身后有人叫她,声音很是熟悉,转头一看,“小兰!”
脸上本还挂着泪痕的关新见是孙兰,立马露出灿烂的笑容,起身抱住她。
孙兰也抱住她,“太好了,我还以为他们把你怎么了,一得知消息我就想来的,可是李主任他不让。”
孙兰似要哭了般,听得关新感动不已。
可她哪知,听似关心的话语,其实孙兰眼里全是令人不寒而栗的阴鸷。
两人分开来,关新拉她到沙发上坐下,“小兰,等会儿你还是赶快回去吧,要不然会连累你的。”
“不要,当初你那样救我,我现在怎能弃你不顾。”
关新露出个苦涩的笑容,“可今时不同往日啊。”
“有什么同不同往日的,你知不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我很感谢你能来看我,真的,我一个人已经在这待了好久了,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救你出去的。”
另一头,藤原在自己办公室里拿着耳机细细听着他们办公室的对话,早在安排关新住在那时,窃听器就已经安装好了。
听到这里,藤原更是将耳机按得紧紧的,生怕错过什么重要信息。
“嘘!”关新立马对她作个禁声的手势,起身打开门往外看看,看到没人方才又把门关上,坐回去,“你们照顾好自己就行了,别冒险。”
孙兰握过她手,笑笑,“你说过你跟武端本他们那几个gong产dang的关系很好,你告诉我他在哪里,我马上去找他们,让他们来救你。”
关新异常惊愕,“小兰你在说什么????”
“我说——”
孙兰话还没说完,藤原就破门而入,枪口迅速对准关新,要她毫无反应的机会。
藤原似早已看破这一切般笑的失了章法,“哈哈哈,我知道,我就知道,你,关新,是gong产dang!”
关新茫然而惊恐地面对着突如其来的一切。
而孙兰则是异常抱歉地看着她,也像受到惊吓般,“小新,我......”
“你把东西藏哪了?快,告诉我!”藤原龇牙咧嘴地质问她,并打开手枪保险栓。
“什么东西?”关新依然一脸茫然。
“去审讯室慢慢跟我说吧。”藤原笑的令人害怕。
门口立刻进来两个宪兵把她押去审讯室。
关新被押着,回头看一眼一脸悔恨的孙兰,心里被茫然无措支配得淋漓尽致。
......
江煜得知关新已经被押去审讯室,问了藤原助理才知道当时情况。
孙兰??
他心里念叨着这个名字。这是一个意外还是一场阴谋?
坐在办公室里,江煜知道,下一刻,藤原就会派人来要他亲自审问她。
果不其然,人来了,江煜坚决说:“我不会去的。”
来人拿他没办法,回去向藤原复命。
藤原嗤笑一声,“那就让他听听这惨叫声吧。”
......
梁仙偷偷找到江邻永,把孙兰逃跑的事告诉他,那天早上,正是他趁孙兰和她说话的功夫将孙兰打晕带走的,此时找他算是好办法。
江邻永眉头拧成麻花,“走。”
两人快马加鞭赶到荣华堂,见何光明。
何光明将沈益方所说之事和他俩说了,江邻永立马就知道,那孙兰也是军统的人。
江邻永问他们愿不愿意营救,然而知道真相的梁仙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她犹豫了。
“你们在干什么!?”江邻永又气又急,“难道你们就宁愿相信一个军统卧底的话吗?!难道你们就能知道她现在心到底向着哪方了!?
难道她做过什么伤害你们的事情了!?她有吗!?她没有啊!”
见两人还是迟疑,江邻永头一顿,急得面红耳赤,青筋暴起,“你们不去,我自己去!!”
说罢,他掉头就要冲走,只听梁仙在后喊道,“我去!”
江邻永回头,还好,至少还有一个讲义气的,最后,在梁仙和江邻永的四目注视下,何光明终于也点头了。
“不过,”临走前,江邻永补充道,“沈益方现在必须控制起来。”
何光明答应道:“我知道了,你们去吧。”
......
“这是什么地方?”武端本问江邻永。
武端本带着整个行动小队蹲守在一栋废弃别墅的灌木丛里,此时还是大白天。
江邻永回答说:“以前闲着,发现这里有问题,之后不分昼夜在这观察,果然,他们建了个地下室,在里面研发毒药。”
“毒药??”
江邻永点头,“对。”
武端本想起这事听过,“以前武汉战役,日本人就用过毒气,没想到还在研发。”
“这是算是日本在上海的一大腹地,只要这里有动静,藤原就会出动,到时候,我们再去救关新。”
“行。”
“好了,先布置炸药吧。”
江邻永话语一罢,众人便开始行动起来。
......
审讯室里,关新被打得遍体鳞伤,血溅得到处都是,惨叫连连,每一处都疼的发颤。
藤原叫人住手,拿起一旁早就备好的毒药,满满一针管,走到她身旁,闻到她身上刺鼻的血腥味,满是嫌弃,遮了遮鼻子,对她说:“这是我们刚研发出来的毒药,药性非常猛烈,但是不会要你立马死去,
不过你会很难受,非常难受,然后器官慢慢坏死,就像用刀在你的身体内部一层一层剐去你的血肉。”
关新看着那支颜色透明的药水。
她好痛,真的好痛,痛到快要晕厥,痛到没有一丁点力气。
江煜呢,他在哪,为什么还不过来一枪把她解决了,他知道她很怕痛啊,为什么不来,为什么还不来......
针尖插进她的脖子,这点痛,她已经完全感觉不到了。
果然,这药好毒,才刚打进脖子没一会儿,就迅速蔓延开来,每霸占一寸地方,就难受到想要剁掉自己。
江煜把自己关在办公室里,让自己尽量不要去听不要去想。
可关新每一声惨叫都钻心般痛到他心里。
她是那么怕痛,怎么会熬的过去啊。
江煜死死捂着耳朵,趴在桌上,浑身都在颤抖,脸挼成沟壑纵横,涕泗横流,嘴里不住念叨着:不要——不要——
“不好了,不好了!!!”助理火急火燎跑到审讯室凑到藤原耳朵边告诉他别墅被炸了。
这个助理是总部安排过来的,知道实验室这件事。
“什么!??”藤原刚刚还在享受她鲜血淋漓的脸上表情变得愈加痛苦和狰狞,就听到这个五雷轰顶的消息,“走!”
密件可以被偷,可实验室不能完蛋啊!!
藤原几乎带走特高课所有宪兵队和工作人员。
当他赶到别墅时,这里已经被炸平,他沿着暗道进入实验室,这里也因为地面的巨大震动造成重大损失。
情况十分惨烈。
......
江邻永一群人在他们赶往这里的同时,已经撤退埋伏到特高课外面,见他们都走了,才潜进去,分头寻找关新踪迹。
找了许久,江邻永听到走廊尽头有微弱的呻yin声,跑过去打开门,扑面而来的血腥味让他差点昏倒。
十字架上,关新体无完肤。
带关新出来时,一个路过的工作人员撞见这一幕,江邻永拿起枪就打爆他的头。这一响声,惊动特高课所有剩下的人。
幸好藤原把他们当中的许多人也带走了,解决起来不算太难。
几人掩护江邻永杀出一条血路。
江煜听到外面噼里啪啦的枪声,停止哭泣,打开门一看,是他们。
江邻永与他在混乱中对视一眼,随即将枪口对准他。
四周枪林弹雨,将死兵亡。
江煜没有任何动作,只呆呆看着伤的不像是一个活人的关新。
慢慢把枪口下移,江邻永一梭子子弹打在他小腿肌肉里,算是给他一个教训。
江煜吃痛,一个趔趄摔倒在地。
几人尽管多多少少都有挂彩,但也“突突突”杀出一条路来,互相掩护着离开特高课。
枪事平息后,江煜被几个幸存的日本人带去医院治疗。在被扶起之前,趁几人不注意,他从兜里摸出密件,扔在血泊中
出了特高课,江邻永把关新交给他们,自己又返回特高课,对他们说,“我还有一件大事。”
说罢,转身跑了。
江邻永手脚麻利地将炸药布置好,最后在炸药中心位置布置了一个自己琢磨出来的定时炸弹,只要这个炸弹爆炸,那么其他炸药也会跟着引燃,到时候,整个特高课,就完了。
......
藤原安抚好研究人员,然后留下大部分宪兵处理后事,把其余人带回特高课。
一回去,他就闻到一大股火药味,跑上楼一看,都死光了......
藤原又跑去审讯室,人也没了,只留下一滩还没凝固的血,再折返现场,他才发现血泊里的密件。
正当他去捡密件时,身旁一片火光炸开,伴随一股滔天热浪,惊天动地。
......
“新儿——福晋福晋!——李新!......从此,你叫关新......”
梦里,无数人在呼喊着她,或是笑容满脸,或是满脸忧郁,亦或是依依不舍。有穿着旗服的,有穿着军装的,有男的,也有女的。
“小新,小新。”
耳边,也有人在呼唤,她终于睁开眼来,眼前,是江邻永。
“你是......路儿吧......”她知道了,她把前世今生都梦起来了。
“你在说什么啊?睡傻了是不是。”江邻永哈哈一笑,然而他心里苦涩的要命。
他找了好多医生,他们说,她已经没救了。
“原来就是你啊,以前,肯定对你太过分了,现在就遭报应了。”关新忍者身体内如野兽疯狂啃噬的剧痛,声音轻小如绵。对他说。
“哎呀,不要说了,已经给你喂过药了,马上就能好。”
“好呀,江煜呢?”她问。
“他呀,给你做饭去了。”
“好吧,王爷......”
江邻永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什么王爷?
关新只感觉呼吸越来越弱,眼前的景象越来越不光明,最后,堕入黑暗。
耳边,谁的呼喊,越来越遥远,最后,也被这黑暗给吸掉了。
江煜从医院一瘸一拐奔到她身边,却只见满堂泪人,和一张失去生气的美丽面孔。
在一片肝肠寸断的哭喊声中,江煜颓然倒地。
屋外,骄阳似火,一切都光明艳丽而生机盎然,仿佛,从没有战火灼烧过这一片天地,也从没有鲜血染透这九百六十三万平方公里的沃土。
......
“你,不准救我,不准为我说一句话,也不要让他们救我,只要你们都平平安安的就好了。”
这是在公济医院营救杨传波计划前,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也是这一辈子,她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
听到这话的那一刻,江煜是沉默的,心中痛到,连给她最后一个拥抱也忘了。因为这一切,本该他来承受的,可关新的倔犟,已经把一切大局定下。
这一切,其实都是她设计好的,她甘愿牺牲,换取情报,换取他的平安。
情报是他偷的,顶罪是她设计的,不过那个孙兰是个意外,她原本的计划是让藤原发现她扔的纸团和藏在书里的工具,然后逮捕她,哪曾想孙兰来了。
那个开表的工具是关键,因为整个上海都没有那种东西,除了一家西洋人开的表店,到时就算藤原搜不到开表器,也会去那查买开表器的人,就会发现是关新。
早之前,江邻永把自己发现的别墅信息给她说过,才有后面的计划,最后炸毁特高课,也是她对江邻永的死命令,本来她也应该死在里面,可江邻永执意救她。
爆炸后,日本就会以为,密件没有泄露,跟着特高课一起毁灭了,他们便不会做出应急措施。
那份密件,是清沪计划,大本营在上海安插了许多卧底,要在最后时刻彻底清盘上海,其中,还涉及了重庆方面的重要信息。
这一切都结束了,这样仓促,然而,却耗尽她所有生命,所有机关算尽。
其实从一开始,她的目标,便不在76号。
也许最简单的相遇,便是最复杂的计谋
而江煜,没有等来和关新的新纪元,只有一座安安静静的墓冢,矗立在繁花之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