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记得以前给你说的那个计划吗?”夜里,藤原问江煜。
江煜坐在藤原办公室的沙发上,看一眼他桌面上的台灯,以及放在旁边的一杯热茶,又看向他,回答:“记得。”
“我想,现在是时候了。”
“您安排吧。”
“你不想知道计划的具体内容?”藤原有些诧异。
江煜直直看着他,“我只管服从命令。”
“很好,”藤原满意地笑笑,看一眼自己的茶,问江煜,“要喝茶吗?这是总部犒劳我的。”
江煜摆摆手,“素来不太爱喝茶的。”
藤原也不再挽留江煜,说道:“那行吧,今晚我要留在这里,你就先回去吧。”
江煜拒绝道:“不了,我也应该留在这里。”
藤原知道他的意思,“你真是太小心了。”
江煜的意思是,留在特高课,会减轻关新的嫌疑,毕竟在特高课,一举一动都会被监视着。
江煜起身,目光再次不经意地扫过藤原桌上那杯茶。
藤原似乎很喜欢那茶,微笑着端起茶盏嘬了一口。
没作任何停留,江煜抬脚离开。
关新也一直被留宿特高课了,沙发就成为她的临时睡铺。
......
孙兰扭动扭动身体,给自己足够空间,趴在地上,随后以惊人的柔韧性,将自己整个上半身往后折,活生生把嘴凑到脚后跟处。
脚后粗绳打着死结,异常牢固。
孙兰费好大力气,才用嘴把脚上的绳子解开。
终于解放双脚,她再一次展露自己高超的柔术,把双手从脖子后绕至前面,放在一偏头嘴刚好能够着的位置。
解完两段绳子,孙兰只觉腮帮子疼。
推开门,竟已是黑夜。
......
整个特高课的灯光都归于寂灭,清冷的大楼透着一股阴森和戾气。
一双皮鞋出现在三楼走廊上,在月光下乌黑锃亮。
随着鞋往上看,是一双修长的腿。
一间休息室的门被打开。
休息室靠窗的位置摆着一架大床,里面衣柜桌椅一应俱全。
床上睡着一个男人,正是藤原。
男人在藤原耳边打了个响指,藤原毫无反应。
掀开被子一角,藤原的左手被拿出来。
左手,有他常年带在手腕上的机械表,表盘很大,很精致,藤原一向十分珍惜。
男人把手表取下,再用小工具撬开表后盖,一份极薄的,以丝绸为纸,卷成两厘米长的细卷密件就出现在眼前。
男人嘴角往上一翘,是这个了。
将手表重新装好,戴回藤原手上,男人转身离开。
......
太阳洒进特高课,藤原被穿透窗帘缝隙的阳光晃醒,他起身,伸个懒腰,然后掀开被子下床。
习惯性地摘下手表,转到卫生间里洗漱。
卫生间响起哗啦啦的水声,没多时,藤原拿着手帕一边往外走一边擦脸上的水珠。
如往常一样,一直关注身体健康的藤原,倒一杯温水给自己,咕噜噜喝下后,拉开抽屉,取出开表的工具,然后拿起手表,熟练地用工具打开表后盖。
他平淡的表情,就在打开表后盖的那一刻变得惊涛骇浪。
藤原头顶一炸,像有一块千钧砸在他头上,快要让他晕厥过去,“八嘎!!!!”
密件不见了!
自己日夜坚守的密件就这样毫无察觉地消失了,藤原第一时间想到的不是如何找回密件,而是大本营一定会把他碎尸万段。
只要是走丢的密件,找回来也没有任何价值,因为信息早已被传递出去。
手表里藏的才是真正的密件,一旦被他们知道内容,日军在上海以及整个战场都会受挫。
密件中的所有计划都一触即发,根本就没有悬崖勒马的余地。
此时要是上报密件丢失,大本营一定会立马召返他。
到时候,自己将活在人间地狱,比直接让他上战场还要残酷百倍千倍!
反正计划已经走露,他现在要做的,就是保密,但是,此密要保,人,也必须要抓!
到时将密件丢失一事掩盖过去,再用抓住的卧底邀功,他便会平平安安的......
藤原把一切后续都想过了,不管今天会怎样,至少先给自己一个行动方向。
......
关新一睁眼,就摸出放在兜里的一根尖端扁平的精致小细针,跟方才藤原用的一模一样,不像凡品。
下地来到书柜前,她随手抽出一本书,将细针放进书里,又将书放回架子上。
转身回到沙发上坐下,关新将手放在膝头,左手包着右手,拇指交叠,眼中无风无浪,没有一丝情绪。
......
孙兰成功和沈益方碰面,她这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三天了。
沈益方万万没想到,76号里还有关新那么多耳目,幸好孙兰身负异技,才能逃出来给他报信。
现在关新人毕竟在特高课,要想保全孙兰,又解决掉关新,看来只能靠这种低级办法了。
沈益方心头算计着。
趁何光明还不知道自己与孙兰这件事,把他框住,免得他有心助关新一臂之力。
尽管何光明已经知道关新的真实身份,但那日观察他的神色,沈益方总觉他于心不忍。
不管怎样都要提防才是。
......
藤原还没出办公室,助理就急匆匆跑来说,电讯组的人说昨晚有一台电报机被动过。
“因为,电讯组的多伺下班有整理桌面的习惯,早晨他去时,发现自己整理好的一摞资料有点被动过的痕迹。还有,耳机的位置也变了。”助理把具体情况给他说了一下。
藤原脸色阴沉,“告诉他们,一个人都不许泄露此事。”
助理有些疑惑。
藤原眼色一转,又说,“我要抓人。你去把特高课控制起来。”
“是,长官。”助理反身快速离开办公室。
藤原看着门外,不自觉从兜里摸出一包烟,点上,大口大口抽起来,一团一团吞云吐雾。
......
门外响起敲门声,江煜起身去开门,打开,见是藤原。
“早啊。”江煜错开身,迎藤原进去。
藤原走进他的办公室,对他说,“昨晚,特高课进贼了。”
“贼?偷了什么?”江煜来到他身边问。
“一台电报机。”
“电报机啊,也不小,怎么守夜的宪兵就没有察觉。”
藤原看一眼江煜,见他神色寻常,又说,“是啊,昨夜宪兵说,根本没看到人出去,所以我怀疑是内部的人干的。”
“可昨晚留宿特高课的除了轮守的宪兵,您、我,还有您的助理,小新,以及几个任务比较繁重的同事,还有谁呢?”
“对啊,就这些人,还有谁呢?”
听到这话,江煜嘴角一扬,笑笑,“您在怀疑我。”
“路原君,你怎么会这么想?”藤原作一脸委屈状,“我是来向你询问看法的呀。”
“如果是我,这么重要的事,首先怀疑谁,就会先去探探他的情况,这不正如您现在做的这样吗?”
“好吧,是我想得不周到,还望路原君协助我调查此事,毕竟偷取电报机可能是为了一件大事。”
“我肯定为藤原君分忧。”
......
早上,梁仙去查看孙兰怎样了,打开门,却见孙兰早已逃跑。
......
关新见藤原去了江煜办公室,自己则转身就下楼,手里攥着一团纸。
来到楼下,找到一处隐秘的围墙,关新奋力将纸团往外一扔,随后迅速折返办公室。
刚一回去,就见有两个宪兵进入她的办公室。
关新跑过去一看,他们在搜查什么,
“你们干什么?”关新慌的下意识说出中文,见他们听到声响投来不明所以的目光,方才反应过来,便又用日语问他们一遍。
一个宪兵没有搭理她,另一个停下手头动作对她说:“我们奉命前来搜查被盗物品。”
“什么被盗了?”关新问。
“电报机。”
关新见那个宪兵不停地翻箱倒柜,心头有些烦躁,更多的是不安,“电报机那么大的东西怎么可能藏在抽屉里!?”
“我们要仔仔细细搜查,不能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说罢,这个宪兵也跟着到处搜查。
“藤原让你们搜的不是电报机吧!”关新语气里掩饰的焦急被刚进来的藤原敏锐地捕捉到。
藤原见关新的站位,在她后面毫无防备开口说:“你刚从外面回来吧?”
关新回头,这几日她被藤原的人监视得都神经衰弱了,突然听到后面有人说话把她吓一大跳。
藤原瞧见关新这花容失色,眼神变得凌厉,“怎么,你是做了什么坏事,如此害怕?”
“我没有。”关新眉头一蹙。
话音刚落,她就听到自己这几日惊心照料的盆栽在被挪动,一回头,果然,那两个宪兵正粗鲁地动着那些花儿,还用笔筒里的笔使劲翻插着里面的土,把娇艳的花蹂躏地七零八落。
关新心中疼啊,立马上前阻止他们,“你们住手!”
藤原头一偏,煞是觉得里面大有文章。
“翻。”
藤原一声令下,两个宪兵更是毫不留情,直接把盆栽摔地上,碎得到处都是。
关新急得泪珠儿一个打转就从眼中滚落下来。
盆栽被摔得稀碎,然而里面什么都没有。
江煜听到这头动静,前脚藤原刚走,后脚他就跟过来。
看到眼前这一幕,又见关新直怔怔看着那些零落的花掉泪,再看藤原冷漠地站在后面看宪兵搜查。
“藤原君你——”江煜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藤原,他这是在做什么?故意刁难关新?为什么其他办公室也在接受检查,都是安安静静的,就她这搞出这么大动静?
“路原君,你说过你不会干涉的。”藤原转头对他说,与其说是提醒,不如说更像是警告。
把办公室翻得凌乱不堪后,宪兵又去搜查书架。
关新一直保持着那姿势,可泪蒙蒙的眼中眸子分明一紧。
宪兵胡乱搜查着那些书。
当眼角余光看到他们把手扫到那本书附近时,关新肩膀微微一颤。
结果,他们拿起旁边那两本书,关新心头才稍稍松动一些,可依然揪得厉害。
两个宪兵充满破坏力的手屡屡从那本书扫过,关新的心头就被狠狠揪一把,却终究是没拿起那本书。
当他们离开书架时,关新心头大大舒一口气。
“将军,没有。”把办公室翻的无一处完好后,宪兵给藤原回复。
藤原鼻子里喷出一鼻浊气,带宪兵离开了。
江煜也不敢多作停留,怕给关新招来更多麻烦,对着她背影留下一记关怀的眼神后,也立马跟着藤原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