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儿显然还对这事有印象，她那时候虽小，可是还隐约记得一些：“我记得这事，我很小的时候，我家好像在各处都暂住过！现在想一想，那时候就是在求医……咦啊啊啊！”
最后一句话的尾音变了调子，玉儿雪望着窗口大声地惊叫起来。
苏萧雪警觉地顺着苏萧雪目光看过去，刚巧看到一道人影从窗外闪过。
“是什么人！”苏萧雪高声叫道。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种不知从何而起的，不好的预感。
苏萧雪的喊声未落，靠坐在榻上的顾陌然便猛地坐直身子，噌的一声站了起来。他谨慎的拉住苏萧雪的手腕，道：“你小心点。”
苏萧雪点点头，也反握了一下他的手心：“诶，我知道了，你……”
“没事，我出去看看。”说着，顾陌然冲进了屋外那一片漆黑的夜幕。
这时代没有点灯这种方便玩意儿，而烛火所能照亮的范围又小到可怜。因此即便是一门之隔，顾陌然走后，苏萧雪一个人站在屋里，只觉得周身一片漆黑，唯独剩下那惨白的月光缠在自己身上。
这清冷的月光不似阳光温暖多情，落在身上时没有丝毫的温度。
苏萧雪再怎么说也不过是个寻常人，虽说为了别人愿意拼那么一两下，但是她心里却并非不惧怕。有的时候她依旧需要一点冲劲，比如她的不服输，又或者是——一只推动她的手。
当察觉到有谁捏住自己背后的布料时，苏萧雪的身体几乎是一瞬间便绷紧了。好在那人仅仅只是捏住，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旁的动作。
苏萧雪哆嗦着嘴唇，脸色青白地问道，“顾陌然……？”
听见了苏萧雪颤抖着的声音，站在她背后的那人明显顿了顿，才回答：“是我……我，我有点怕。”
听见了顾陌然的声音，苏萧雪的身子立刻便放松了下来。她不得不承认，在被顾陌然碰着的这片刻时间里她甚至忘记了自己是个人。
换句话说，她忘了自己还需要呼吸。
没人不怕死，不怕疼。
“没事，你别怕。”说着，苏萧雪回身将顾陌然的手掌拽在掌心，“我在这呢，你别怕啊。”
她一口气说了两个‘别怕’，也不知道是在叫顾陌然别怕，还是在叫自己不要怕。
丢人，真的很丢人，感谢顾陌然的脑子不清醒。
苏萧雪苦哈哈地想。
顾陌然学着她的动作，将自己的手掌收紧。被这样这一只骨架更大更宽的手掌支撑着，苏萧雪觉得自己的心都在随着顾陌然掌心的温度而发烫。
而少女 的下一句更是打破了她的防线，让她在这凄冷的月光下险些笑出声。
顾陌然说：“我不怕，你也不要怕。”
这话听起来那般的天真可爱，但是却足够熨帖。
牵着一个不再哆嗦的顾陌然，自己也不怎么哆嗦的苏萧雪一路拐进了偏院。这偏院一左一右建着两个房子，一栋是堆积着杂物的仓房，而另一间是做什么的，苏萧雪却不清楚。
看着那所有门窗都掩盖着挡板的房子，苏萧雪默默地吞了一下口水。
“那人是不是进那屋了？”说着，顾陌然指了指那间房。“小玉说了，仓房要锁着的。”
苏萧雪吸了一口凉气，脚心发麻地窜到那房子的大门口。凑得近了，苏萧雪才瞧见这房门上挂着的大锁被敲开了。大概是因为听见了她跑进偏院的声音，所以那人才没来得及卸掉锁头推门进去。
真的有人！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她又开始抖了。
为了确认屋内的状况，苏萧雪哆嗦着取下了锁头。那沉重的锁落在她的掌心里，坠得她手心都有一些疼。
门开了，屋里却是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苏萧雪抄起火折子，摸着黑将门口立着的烛台点亮。因为已经习惯了屋外那漆黑的亮度，苏萧雪此时被这突如其来的光刺得双眼生疼。
“这屋子，是干嘛的……？”苏萧雪遮住自己的眼睛，借着手掌下的一片阴影打量这房内。一个小烛台提供的光实在是不够多，所以她便转身去点另一侧的。
在她转身的这功夫里，一直在边上揉着眼睛的顾陌然却悄悄挪开了自己的手掌。
既然如此，便烧了吧。
顾陌然低声自语着，不着痕迹地将被点亮的烛台整个推倒。
烛火落在椅子上，点燃纸张，一路烧到了书架上，而那里保存在整整半面墙的……书。
顾陌然那对漆黑的眼瞳里映着火光，一直燃烧着，化作了能过燎原的大火。
苏萧雪察觉到背后的热度，慌张回过头看去，第一眼瞧见的便是木愣愣站在火堆边的顾陌然。那少女 的脸被橙红色的火照亮了半边，看上去是那般的诡谲。
“顾……顾陌然！”
苏萧雪低喊了一声，立刻扑过去将快被火舌舔到的顾陌然拽走。她将顾陌然拽出了正燃烧着的偏院，像是将他从这熊熊烈火中拽出来一般，把他带离了叫人灼心的焦热地狱。
苏萧雪有些生气了，然而还没等她的怒气冲到嘴边，主屋里传来的叫喊声便阻止了她。
是苏萧雪在喊。
顾陌然这时似乎是从火焰的恐惧中醒过神来，他紧握着苏萧雪的手，拉着她飞奔回了主屋。待看清了屋内的景象，苏萧雪的整张脸都僵住了。
只见屋内的四个人三足鼎立一般，玉儿站在桌边，而母亲则额角冒着血委顿在墙边，另外的两个人则纠缠在矮塌边上。苏萧雪被一个身着黑衣，脸上也遮着面巾的男人勒着喉咙。
黑衣人手中捏着一柄银白的利刃，看起来随时会刺进苏萧雪的身体里。
“放开她！！”顾陌然厉声大喊。
玉儿顾不得自己头上的血，她抓着柜脚，颤巍巍地站起身：“别害夫人，求你了，不要。”
可是求他又有什么用呢？被害者向着加害者请求仁慈，终究是不可能得到任何回应。
他在看着什么？我？还是顾陌然？
站在门边的顾陌然不敢轻举妄动，生怕自己一步迈不明白，刺激得那黑衣人白刀子进红刀子出。
黑衣人紧盯着顾陌然，突然一笑。
“不要啊！”
在顾陌然震惊的目光中，他用刀柄狠狠地击向苏萧雪的肚子。
苏萧雪不可思议的低头去看，黑衣人离去，苏萧雪没了支撑，顺势倒了下去……
她的孩子，保不住了。
她的命，也保不住了。
顾陌然使出最快的速度赶过来，紧紧抱住苏萧雪，捧着她的小脸，恐惧道：“没事的，会没事的。”
一切的一切发生的太快，快到苏萧雪根本就没有反应过来。
她呆滞的目光移到顾陌然发疯的脸庞，喃喃问道：“我这是快死了吗？”
“不！我不会让你死的。”顾陌然将她拦腰抱起。
大夫，大夫呢？
他像一只无头苍蝇一般往前走。却怎么都找不到可以救他心爱，女人的人。
终于，顾陌然绝望的跪在地上。为什么，为什么要剥夺他的一切？
苏萧雪额头上全是冷汗，她刚才暗中把了脉，孩子已经在胎死腹中了，没有救了。而她也快不行了。
她轻轻抬起手，把沾满鲜血的手放在顾陌然的额头，轻笑：“此生嫁给你我不后悔。我们来生再见。”
“不！不要！不要离开。”
苏萧雪勾起嘴角，慢慢闭上了眼睛。
或许他们两人终究是不能幸福的在一起。
来生再见吧……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