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吓我一跳!”门外走进来一个人。
逆着光,陈锋眯着眼睛还没看清楚是谁。
但他觉得声音听起来很熟悉,就像是认识很久一样。
窦淮叶没想到这三人躲在房间里,被陈锋之前穿的那件百彩衣外袍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个萨满站在那儿。
她见一旁的洗手台上放着一盒化妆品,外包装看上去十分眼熟。
蒋承奕有些心虚,赶紧道:“他脸上抹了颜料光是用水洗不掉,我就叫徐莉去你睡觉的房间拿了卸妆油出来,先借我们用用,以后再买一盒送给你。”
“没关系,我又不是那么小气的人。”窦淮叶走近了,把那盒化妆品拿在手里,怀疑地看了一下,“你们好像用错了,这不是卸妆油……”
“嗯?”陈锋正搓着脸上的颜料,问道:“那是什么?!”
“凡士林……”
她嫌脚上的皮肤有些粗糙,所以晚上睡觉前用凡士林涂抹一遍,再换上干净的袜子入睡,隔天起来皮肤就会变得柔软。
“我感觉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窦淮叶没忍住笑,解释道:“凡士林用处挺多的,只不过应该卸不干净颜料,我待会儿去找下卸妆水给你。”
陈锋瞪了蒋承奕一眼,一点儿也不靠谱。
“对了,你稿子写完了?”蒋承奕摸了摸鼻子,赶紧转移了话题。
叶问青知道窦淮叶已经把稿子交了上去,道:“她之前跟我说过,今天可能会回来。”
蒋承奕看了看叶问青,又看了看窦淮叶,心中有些吃味。
窦淮叶问道:“不是说有人来闹事嘛,全都解决了?”
“那是,有我出马,还能让人欺负了问青。”陈锋原本是洗脸的,谁知抹着抹着就越来越往上,索性把头发也给洗了。
不过确实如窦淮叶所言,这个凡士林摸起来滑溜溜的,像是猪油膏一样,根本洗不干净。
他用毛巾擦了擦脸上的水,依旧是东一块西一块的黑斑。
“人心难测啊。”蒋承奕示意众人出去晒会儿太阳,他和问青都是为了大家好,谁知道会被人算计,不过这下也好,林叔来了一趟,也恐吓住那些心思不正的人,让他们不敢再生其他想法。
窦淮叶跨出门槛,想抬头去看匾额。
但是眼睛被人遮住了,手指细长,掌心有些粗糙。
是叶问青的手。
他之前给她做纸糊金鱼灯笼的时候,她有留意到他手的大小。
“别看。”
他虽然不信那些,却也有些避讳,不愿意让窦淮叶看。
不看就不看吧。
窦淮叶将他的手扒拉下来,没舍得松开,就牵着他的一根手指头,像是小孩一样和他的指尖轻轻地碰了一下。
她玩的不亦乐乎,没留意到其他两个人的表情。
蒋承奕一副难以言说的表情,最后没忍住上前,将窦淮叶和叶问青分开。
他站在二人中间,痛心疾首道:“我俩还在这儿呢,你们能不能不秀恩爱?!”
“哪儿有!”窦淮叶被说的有些脸红。
她摆了摆手,道:“那闹事的人被带走了,你们的合同怎么办?不是签订了项目合同嘛,他要是不继续搞完,是不是要赔偿?”
“合同倒是签了,但我估计对方即便是违背了约定,也不会赔一分钱的。”
蒋承奕看向叶问青,询问他的意见,“出了这档子事儿,咱们得换人吧?”
要是不换人,对方也不一定会来继续施工,再加上他心里也有些膈应,还不如早些换了的好。
“陈叔还没回来,看他回来怎么说吧。”叶问青考虑的更加周全,毕竟人是老陈头介绍的,他总要给他们一个交代,要是对方主动提出来解约倒还好,免得大家以后见了面难堪。
蒋承奕道:“你说这些人是怎么想的,大家都住在一个村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非得惹出这些祸事。”
“你要真想通了,那就说明你和这些人是一丘之貉。”陈锋借着阳光把头发晒的差不多快干了,就是脸上依旧糊成一团,看上去不太美观。
窦淮叶回来时就带了个行李箱,此刻正放在空地。
“行了,我们这儿也没什么事情,问青你帮着她把行李扛到徐莉家吧,放在这里也有碍瞻观。”蒋承奕还有话要和陈锋说,就先把叶问青和窦淮叶赶走了。
窦淮叶没好气道:“又背着我俩商量什么大事儿。”
“真没事儿。”蒋承奕推了推叶问青,让他赶紧把人带走。
待人走后,陈锋把毛巾搭在背上,那双桃花眼都微微眯起,语气有些燥,“天气这么好,真不想理会那些糟心事。”
“谁想沾这些糟心事,但事情总得有人解决,我们不可能就由着他们乱搞吧。”
蒋承奕是真心不想让陈远继续修葺土屋,他宁愿自己再出一笔钱,都想把人换了,绝不可能再给这人机会。
“偷奸耍滑惯了,要让他继续修,没准儿以后落场大雨房子就塌了。”
陈锋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道:“那我待会儿去和老陈头说一声,反正我不是当地人,就算是得罪了他们也没什么,免得你和问青夹在中间难做人。”
“倒也不用这么避嫌,我俩一块儿去就行。”就算是陈锋一个人去,老陈头肯定也猜得出是蒋承奕和叶问青的意思,毕竟造纸坊的决策人是他俩,况且叶问青还没真正做决定要换人。
陈锋道:“问青就是心软。”
“心软才适合学文。他要不是这样性格的人,也不会回到这里了。”
“我先回趟市里,你等我回来,再一块儿去找老陈头。”蒋承奕想起还有些其他杂事,便先离开了。
入了夜,叶问青推开窗,可以看见徐莉家的一扇窗户正亮着灯。
他的月亮回来了。
“笃笃——”
有人敲响了门。
叶问青警觉地往门口方向看去,倒也不着急先去开门,白天闹了事,不能不多想一下。
“谁?”
门外传来老陈头的声音,“小叶,是我,我领着陈远来给你赔不是了。”
隔着门板都能察觉到老陈头话语中的羞愧。
叶问青只是犹豫了几秒钟,还是打开了大门。
他不是没有警惕心,但他选择了相信老陈头。
门外月亮清冷无双,映照着人的影子也变得冷冷如霜。
老陈头身边还站着一个身影,垂着头,用余光瞥了一下叶问青,下一瞬把头垂的更加低了,像是被捆在了大腿上。
“你莫怪他,他是一时迷了心窍,才做出这种丢人的事情。”老陈头把一盒香烟递给叶问青,为自家兄弟说着好话,他也不会说什么话,只是一个劲儿的强调陈远不是坏人。
陈远脸皮早就丢在了九霄云外,他只想着赶紧把事情办好,让其他几个被殃及的工友有活儿干。
“叶老板,我在这儿正式给你道歉了,这件事是我先对不起你的,我也不要你的工钱。就是这个活能不能不转出去,还是交给我那几个兄弟来做……”
陈远见叶问青没吭声,一咬牙,身子歪斜,竟要给他跪下。
老陈头吓了一跳,赶紧去拉他。
但一想到什么,又硬生生地止住了手。
“你快起来!”叶问青哪里受得住,忙把人拉扯了起来。
陈远哀求道:“他们都是被我逼着去做的,这件事你要怪只能怪我,跟他们没有啥子关系。”
他现在只想要叶问青再给他们工程队一个机会,也不要什么高价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