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头弯腰剁猪草，听见大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见是陈远，他赶紧把头扭到一侧，装没看见他。
“哥老倌今天起得有点儿早喔，这天都没大亮……”
话还没说完，老陈头把猪草全都装到盆里，转身去舀猪饲料，根本不搭理陈远。
陈远热脸贴了冷屁股，啐了口，道：“神气啥子嘛,要钱没钱的破落户，要不是国家政策好，还晓不得饿死没有哎……”
在院子里转悠了一会儿，见天色差不多了，忙去屋里叫醒了其他人。
生怕其他工友露馅，陈远刻意叮嘱道：“你们就负责装样子，我来说话，免得到时候被人看穿了。”
“要得，你来说嘛。”
此刻大家都是被绑在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哪里还逃得出去。
陈远在脑海中将整个计划过了一遍，越想越觉得自己聪明绝顶，这个主意保准没漏洞。
众人出门前，老陈头还在猪圈里忙活，浑身的臭味，几只大肥猪吭哧吭哧地吃着猪饲料和猪草。
“哥老倌，我们走了哦。”陈远特意和他打了声招呼，姿态高高在上，就像是即将去打胜仗的将军一样。
老陈头舀了一勺猪饲料在槽内，头也没抬，“一群没得良心的，老天爷都看在眼里咧，总会遭到报应的。”
一大早就有人来砸造纸坊的门，叶问青耐着性子在里面多等了会儿。
见他不肯出来，陈远捡起地上的一个干透了的泥巴团，对准了窗户砸了过去，玻璃应声而碎。
陈远得逞地笑了，看他出不出来！
听见有动静传出来后，陈远赶紧狠狠掐了下大腿，腿上肉最是受不得疼，他立即冒了眼泪花出来，昂着头对天空哀嚎了一声。
“我可怜的兄弟，你一辈子没做过恶事，咋个就不好了嘛……”
叶问青刚推门而出，就见到空地上躺着一个人，生死未知，旁边站着陈远的工程队的工友，只有陈远本人趴在躺着那个人身边，哭得正是起劲儿。
一大早上就来哭丧了，就没想让这件事轻易了结。
不过叶问青也没想让这件事轻易了结。
见陈远出招了，他只是淡然接招，问道：“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叶老板，你这项目接不得啊，有邪门的事情！”陈远擤了下鼻涕，用袖口随意一抹，又道：“我兄弟白天还好好的，结果晚上一回去休息，就犯病了，口里咿咿呀呀地在唱曲儿，他哪里会这个……”
叶问青眉头稍动，对陈远的意图明了，于是道：“他这个症状是才出现，还是之前就有的？”
听见自家可能有其他邪门事儿，怎么还这么冷静。
陈远没猜到叶问青的态度，只能继续装下去。
“之前从来没见他这样，就是挖出了白锦蛇后，才出现的，可能是你屋里‘不干净’。”
“哦。”
叶问青简单应了一句。
等了会儿，陈远还是没见叶问青开口，难道就这样过去了？
“叶老板，你这个活路，怕是做不得了……”陈远猜测不透叶问青的态度。
叶问青点了点头，平静道：“我家里肯定什么事儿也没有，但是既然你们这么说了，那不如请个人过来帮忙看看，也免得有人说我这儿‘不干净’。”
听他说要去请人过来‘看看’，陈远反倒是松了口气，看来这位大学生也相信这一说，否则不会去请大师过来。
只要他掌握了舆论，他就能把十万块钱挣到手。
叶问青看了眼地上躺着的那位工友，如果刚才他没有看错的话，原本已经昏迷过去的人，突然睁开眼看了他一下，随后又慌慌张张地闭上眼。
谁不是为了三两碎银而成天忙碌。
可是有些人守得住道德底线，有些人则是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
叶问青不知该如何评论这件事。
即便他是当事人，他也没有任何的资格去评价。
把今天早上陈远带着人来闹事，这件事告诉了蒋承奕，果不其然蒋承奕气得火冒三丈，原以为是充分利用了在地资源，既让当地村民有了工作收入，他们也能少支出一些。
这本来是互利互惠的双赢结局，谁知道因为一方的贪婪作祟，就演变成了现在的局面。
“你放心，我保准儿把人给你带来。”
蒋承奕一想到接下来即将开唱的好戏，就十分期待。
听说叶家的黄麻纸造纸坊出了事儿，还请了个“大师”过来看风水，村民们都聚了过来，纷纷站在高处，准备来凑个热闹。
徐母也听说了这事儿，问徐莉：“你天天在造纸坊，听没听说过这些？”
“哪里吹得歪门邪风！”徐莉一口否认，她在造纸坊待了这么多天，要是真有个什么，第一个遭殃的不就是她，可她一直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你莫听这些人胡说八道，我看搞鬼的人就是那些工程队的，怕是来坳高价钱的！”
徐莉担忧着造纸坊，说不了几句，就冲到了人群里，打算看一看叶问青准备怎么应对，这场突如其来的意外。
人群中，一个穿着百彩条外衫的男人，厚而黑密的胡髯糊了一脸，偏生脸上还抹了些颜料，除了眼睛之外看不出模样。
他左手端着一碗烈酒，右手高举燃烧着的火把。
一口烈酒喷洒在火把上，火焰高涨，大有一飞冲天的架势，滚烫的火星子散落在半空。
众人手心发汗，看着这个所谓的“大师”在土屋前跳着傩堂舞。
陈远谨慎地留意着“大师”的一举一动，没想到叶问青还真找了一个“大师”过来，原本以为是些江湖骗子，但是见这人跳的舞蹈不像是胡编乱造的，一时还真猜测不透。
过了许久，“大师”把碗中的烈酒随意往外一泼洒，终于停了下来。
只是陈远他们的运气不太好，站的位置恰好是“大师”洒酒的地方，被淋个正着，头发全都湿漉漉的。
“你干嘛呢！”陈远没好气地说道，他抹了下脸上的酒，酒水混合着他衣服上的泥点子，看上去要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大师”似乎这才留意到，忙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说道：“真是不好意思，我刚才没有看到，你说你们也不站远些，又不是来坐席，凑这么近干嘛。”
陈远被怼了一顿，火气上涨，正想要其争辩一二，又想着这个人是叶问青请来的，暂时先别动他。
万一再去找个有道行的人过来，反倒不好了。
叶问青递了个干净的毛巾过来示意陈远擦擦，“大师，情况如何了？”
这也是陈远想知道的。
白锦蛇是他找出来的，他倒是想听听这个大师是如何坑骗别人钱的。
大师两条浓眉都快黏在一块儿了，掐了掐指头，绕着土屋左右来回走，就是不肯说话。
不过好在叶问青并不着急，就等着大师开口。
众人看猴戏一样，都想知道这位“大师”到底看出了什么。
“你这房子地处凹陷，是块煞地，特别容易招来阴气，活人住着不太妙啊。”大师看向叶问青的表情多了些怜悯，高深莫测道：“要是继续坐视不管，不仅会影响到人的运势，严重的会损人寿命。”
一听这番说词，陈远便放宽了心，看样子又是个过来坑蒙拐骗的家伙。
叶问青不反驳什么，反而问道：“那依大师的意思，该如何做？”
“这个好说，我处理过很多种类似的事件，改风水对于我而言不过小事一桩，只不过……”大师似有些为难，他将脑后挂着的傩堂面具取了下来，青面獠牙的面具在手心，他道：“就是可能需要破费了。”
看吧，他就知道是来骗钱的！
陈远摆出一副我早就知道的样子。
叶问青有些犹豫，对方很显然要价不菲，“这样吧，您先说一下价格，我考虑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