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阑殿中,窦昭昭已经已经身上穿戴齐整,只乌发盘起,只头上的宝冠未戴,正出神地望着窗外被风吹的四处飘荡的宫灯。
彩兰端上的蜜茶,也触碰到了窦昭昭的手,身处暖意融融的炉火边,却冷的沁人。
彩兰连忙捧了手炉过来,“主子宽心,会没事的。”
话音才落,外头响起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个小太监顶着满头的汗珠冲进来,什么话都没说,只看了一眼彩兰,后者神色凝重的点了点头。
窦昭昭手中的茶盏也放下了,因为手腕乏力,茶盖一歪,茶水斜溢,烫的她一皱眉。
念一隐隐察觉到什么,但一时也顾不上,连忙上前擦拭窦昭昭的手,“您没事吧?快去拿烫伤膏来……”
“不必了。”窦昭昭抓住了念一的手,有些明显地深吸了一口气,“让黄连把药端进来,这会儿应该晾的差不多了。”
念一微微一愣,紧张道:“您真的没事?”
“很快就没事了。”窦昭昭的回答有些怪异。
不等念一细想,窦昭昭轻轻推了推她的手,微微一笑,“去吧。”
念一这才有些迟疑地出了内殿,等门帘合上,窦昭昭看向同样神情凝重的彩兰,“一会儿念一陪我去,你留在秋阑殿,事情都交给你打理,时候到了,向雨石会去请陛下。”
彩兰郑重地点了点头,握紧了窦昭昭的手“您放心。”
“嗯。”窦昭昭回以微笑,只是笑容里的隐隐夹杂着苦涩。
片刻后,窦昭昭端起了泛着红褐色的汤药,小小一盏,已经放到温凉了,入喉苦地让她舌根发酸。
不等窦昭昭将药碗放下,外头就传来了争执声:
“帛华姑姑,珍嫔娘娘身子不适,正在歇息,不便见客,还请姑姑改日再来。”
“我是奉了皇太后的意思来,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拦我?!”
“这……那请姑姑稍候,奴婢这便进去通传……”
“没眼色的东西!”帛华的声音中气十足,“起开!”
……
窦昭昭看了一眼彩兰,彩兰眼疾手快地将药碗收了起来,三两步走出殿,“不知帛华姑姑来了,我们娘娘刚起,帛华姑姑不若先喝口茶?”
帛华完全没有把彩兰放在眼里,秋阑殿的人越是拦着,她的眼底的光彩越盛,“奴婢领了差事在身,耽搁不得,难道珍嫔娘娘是没把太后放在眼里吗?”
“奴婢岂敢。”彩兰笑容一僵,眼神躲避道:“只是我们娘娘实在是身子不适,就是要见,也等珍嫔娘娘梳妆吧……”
帛华闻言笑容更深,一个眼神,身边的宫女一把推开了彩兰,猝不及防,彩兰的后背重重撞上门框,发出“嘭”的一声闷响。
不过彩兰顾不上疼,眼看着帛华领着好几个宫人哗啦啦进了殿,连忙一路小跑跟进去,“帛华姑姑,您等一等……”
一行人进了殿,正对上神情不虞的窦昭昭,帛华在她身上一扫,心里不由得奇怪,珍嫔不是告假了么?怎么还把礼服穿上了?
不等她细想,窦昭昭微冷的声音响起,“帛华姑姑这是什么阵仗?”
“珍嫔娘娘,奴婢自然是奉了太后娘娘的懿旨来的。”帛华可记着在从前在窦昭昭身上吃的闷亏,阴阳道:“奴婢还以为珍嫔娘娘病的多厉害呢,您看起来面色红润,安康的很呢。”
“帛华姑姑啊,许久不见,姑姑才是中气十足。”窦昭昭丝毫不见从前温顺模样,毫不客气地刺道:“太后娘娘可是最看重规矩体统的人,怎的帛华姑姑如此……”
窦昭昭顿了顿,眼睛上下一扫,含了三分讥讽,一字一顿道:“不拘小节。”
帛华脸色一沉,这是说她没规矩,气血翻涌之际,看着窦昭昭素面朝天的脸,想到了她的下场,又恢复了笑脸。
“奴婢见过珍嫔娘娘。”帛华礼数周全行过礼:“重阳节祭典吉时将近,满宫里都等着娘娘一人呢,奴婢一时急了,疏忽了,还请珍嫔娘娘莫怪。”
提起祭典,窦昭昭神情微变,坐正了腰板,手掌抚摸着自己的肚子,“本宫身子重,行动不便,去不了。”
纵然早有预料,可听见窦昭昭如此不客气的话,还是不禁一惊,“你!”
一旁的念一望着窦昭昭微抬的下巴,也惊的心头一跳。再看此时剑拔弩张的氛围,更是捏了一把汗,不着急地站的近了些,隐隐有些回护在窦昭昭身前的姿态。
“好啊,好啊!”帛华接连重复了两声,望着窦昭昭的眼睛泛着森然的狠厉,“好一个宠冠六宫的珍嫔娘娘。”
窦昭昭目光却已经无暇顾及气的涨红了脸的帛华,她的手一圈一圈地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不着痕迹地调整着呼吸,试图安抚腹中的孩子,也试图压下一阵阵的不适。
咬紧牙关之余,在心底说了无数次对不起。
长禧,是娘亲无用,让你遭这份罪。
你乖一些,再等一等,等一等就好了……
“可惜皇太后娘娘懿旨在上,吩咐了,娘娘走不动不要紧,奴婢等自然会把您抬了去!容不得您不答应!”窦昭昭的倨傲的姿态,目中无人的态度,让帛华更是火冒三丈,当即顾不得拐弯抹角了,高声道:“来人!”
“你们想做什么?!”念一展开手臂,明明自己的嘴唇都在发颤,却义无反顾地挡在窦昭昭身前,“珍嫔娘娘身份尊贵,岂容你们这些奴才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