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大权独揽之后,陆时至的心意就是最大的规矩,而陆时至彰显身份的第一件事,就是一场极尽奢华和铺张的封后大典。
隆冬时节,偌大的皇宫却半点不见冷寂清幽,入目所及处处都是张灯结彩,大红的绸缎从午门一路装点到内宫,沿途的屋檐下挂满了龙凤呈祥的彩灯,就连树枝上都挂满了琳琅作响的装饰。
窦昭昭刚刚试完皇后的冠服,缀满了金鱼宝石的衣服压下来,她必须绷紧了腰背方能支撑,等试完了,她已经乏了,只能懒洋洋靠在暖榻上打盹。
半睡半醒之际,窗外传来念一急哄哄的声音,“你们长了眼睛是干什么吃的?那灯笼歪的这么厉害都看不出吗?”
“挪太多了……再回去点。”念一急急道:“停!”
一片热火朝天之后,伴随着一阵脚步声,念一急匆匆进来,伸手摸了摸桌上的茶,又数落起随侍的小宫女,“娘娘的茶都凉了,还不赶紧换了去,光顾着发愣……”
“罢了,我现下不喝,倒了也是要放凉的。”窦昭昭看着她急哄哄的模样,不由得叹气,招手示意她坐下,“你也别忙活了,该怎么办,礼部都有旧例可循,不会出错的。”
“那可不行!”念一不赞同,“陛下吩咐了,娘娘从前受了许多委屈,此次封后大典,必须要办的盛大,方能配得上娘娘的身份。”
“你过来。”窦昭昭垂眸浅笑,笑意不及眼底,微微一摆手,宫人们默默退下。
念一察觉窦昭昭神态有异,站到窦昭昭面前,“娘娘?”
“向雨石,你来说。”窦昭昭看向一旁默默无言的向雨石。
“此番封后大典办的仓促,陛下却要求最高规格,多有破例,还下旨大修坤宁宫,惊动了六部和皇室宗亲们,朝中传出了不少风言风语……”向雨石的神色不算好看,“都说是娘娘魅惑圣上,陛下为博娘娘一笑,这才行此铺张无度、劳民伤财之举,说娘娘无才无德,恐怕担不起母仪天下的责任……”
“一派胡言!”几句话可把念一气的够呛,“娘娘何曾要求过什么?这些文人,不见他们关心民生事务,眼睛尽管盯着后宫,实在是不像话!”
窦昭昭一笑置之,“比起指责陛下行事放肆,攻讦本宫失德,无疑是个好选择。”
念一被气的胸脯都鼓了,看看窦昭昭,又看看面无表情的向雨石,默默吐出一口气,“那该怎么办?总不能任由他们污蔑吧?”
“嘴长在别人身上,本宫能如何?”窦昭昭哼笑一声,“任由他们说就是。”
从前她不懂,如今经历了这么多,读了许多书,倒也琢磨出几分道理了。
盛世需要女人装点,而女人也是替男人承担罪责最好的替身。
“那怎么行?”念一急了,眼睛转了转,想了个法子,“有了,您可以告诉陛下,请陛下做主。”
“呵。”提起这个,窦昭昭更觉好笑,“你以为陛下不知道吗?”
念一被问的愣住了,半张着嘴,好一会儿才道:“娘娘是什么样的人,陛下最清楚,怎么能由着他们污蔑您呢?”
念一的脸上带着真切的疑惑和天真,陆时至对窦昭昭的用心和偏宠她都是看在眼里的,既然喜欢娘娘,维护娘娘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吗?
窦昭昭含笑不语,倒是一旁的向雨石不紧不慢地给出答案,“因为不值当。”
“!?”念一侧目,眼里带了几分惊异。
窦昭昭微笑点头,“不过几句流言,哪里值得陛下费心?”
念一心底的激动和欢喜尽数褪去,呆愣在原地,久久无言。
向雨石插话道:“不过念一说得对,流言伤人,陛下不上心,娘娘却不能放任。”
“由着他们吧。”窦昭昭向来是在意名声的,可这回表情却淡淡的,幽幽端起茶,“索性本宫就担了这个恶名就是。”
向雨石追问道:“娘娘的意思是……?”
“本宫会找个机会告诉皇上,陛下是天下之主,皇后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本宫理应接受百官朝拜,而不仅仅只是接见命妇们。”窦昭昭的眼睛很亮,遥遥看向远方,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念一脸上的疑惑之色更深,向雨石却流露出心领神会的笑容,“皇上会答允娘娘的。”
“今日陛下会来用晚膳,叫小厨房提前预备着。”窦昭昭没有多解释,“至于封后大典,皇上拿了主意,就交给礼部去办,咱们不要插手。”
念一点头,“奴婢记下了。”
窦昭昭摆手,重新躺回榻上,闭目养神,这几日,张嫔的话始终回荡在她的脑海,给她提了个醒。
宗雯华也好、张嫔也好,乖乖呆在后宫,将所有精力放在宫廷斗争中,是无法保全自身的。
从前没得选也就罢了,如今窦昭昭要是把自己的荣辱身死寄于陆时至的心意之上,那她就是活脱脱的傻子。
前朝的风起雨涌才是后宫决胜的关键,她要把握的前朝的风向。
而这些瞧不起她的官员们,也理应拜服在她的面前。
封后大典,是个很好的,在百官面前露脸、展现威势的机会,有心之人自然会来投奔。
她要有自己的人、自己的势力,成为名副其实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到了封后大典的日子,天际未明,秋阑殿就紧锣密鼓地忙活起来了。
窦昭昭端坐于铜镜前,由着梳妆嬷嬷们将青丝盘成高髻,沉甸甸的九尾凤冠稳稳地固定在上头,细密的珠玉流苏垂下,在白玉一般的面颊上投射出细微的华光。
孔雀金丝织造玄缎上绣了辉煌耀目的九尾金凤,沉敛的颜色为镜前的美人添上了几分威仪。
念一忍不住赞叹道:“娘娘天人之姿,只怕陛下都要看呆了去。”
窦昭昭轻轻敲了敲她的脑袋,“你呀,嘴上没个把门的。”
“娘娘,时辰到了,该起驾了。”向雨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