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美人怯生生地抬头,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从陆时至说出这句话开始,窦昭昭的心就一点点沉了下去,缓缓舒出一口气的同时,余光清楚地看见宗雯华嘴角那抹得意的笑容。
美人的细颈纤纤,玉白的肌肤好似曼妙的天鹅,随着时间的流逝,肌肉不受控制的痉挛。
终于,陆时至点了点头,给了身旁的于力行一个眼神,随即大步离去。
这一次,窦昭昭和宗雯华都没有跟上,二人站在殿前,看着于力行着人搀扶起了舞女,体贴的为她披上披风,不消片刻,暖轿就到了跟前,抬上人往乾清宫的方向去了。
此时,于力行回头看向曾文华和窦昭昭,垂首恭敬道:“皇后娘娘、珍妃娘娘,奴才先告退了。”
宗雯华笑容温和的点头,“辛苦于公公了。”
不等于力行回话,又转向窦昭昭道:“妹妹伺候皇上一向辛苦,今日倒可好好歇歇了。”
听着皇后明显在拱火的话,于力行心肝直发颤,忙不迭地行礼退下了。
他都想不明白陛下今儿是怎么了,明明不是急色的人,就是看中了美人,也不该不顾此前答应陪珍妃娘娘啊!这让珍妃娘娘的脸往哪搁呀?
随着于力行离开,落在窦昭昭身上或好奇、或讥讽、或偷笑的视线愈发肆无忌惮。
有好事者已经压低声音议论上了,“今儿可真是稀奇,陛下还从未这样过呢?”
“是啊,不过是个舞姬,竟然连珍妃娘娘的面子都不顾了。”
“是啊,我本以为珍妃娘娘一人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没想到人外有人,山外有山啊。”
“莫不是此番真的动了心了?”
……
“比不得皇后娘娘辛苦。”窦昭昭无暇理会嫔妃们的碎碎念,只转头直面宗雯华,“诚如陛下所言,娘娘身纤体弱,应该静心修养的好,否则到了要紧的时候,娘娘却有心无力……可怎么好啊?”
宗雯华被刺的笑容一僵,偏偏窦昭昭抬出了陆时至,她还无法反驳,只能缓缓吐出一口气。
宗雯华很快振作了精神,逮着窦昭昭的痛处戳,“妹妹说的是,开春就要选秀了,往后热闹的事儿还多着呢,本宫身为皇后,少不得要操心,是得好好将养身子。”
“皇后娘娘放心。”窦昭昭同样不甘示弱,“嫔妾出了月子,身子已然好了,一定竭力为娘娘分忧,不叫娘娘费心费神。”
说罢,窦昭昭不再管顾宗雯华难看的脸色,带着乳母宫女一行人,拂袖而去。
虽然在嘴上落了下风,但宗雯华毕竟是皇后,眼看着皇后捧一个就能得宠一个,不少人都眼热了起来。
宗雯华也迅速收起冷脸,含笑对上殷勤讨好的嫔妃们,温声细语,重新变成了那个温柔大方的贤后。
张贵妃看着宗雯华春风得意的笑脸,悄声离去,一路上,始终沉吟不语、若有所思。
直到回了百合宫,半青问出了张贵妃的心声,“今日如此刻意,陛下不应该看不出啊?怎么还会上套呢?”
就连半青都知道,当今天子有多讨厌被算计,多厌恶谎言,从来只有陛下算计别人,哪有别人算计他的份?
张贵妃摇了摇头,有些心不在焉,“陛下心血来潮罢了,有什么要紧的。”
在半青不解的目光下,张贵妃在心里把今天的事细细捋了一遍,相比于陆时至的心思,她更想知道,宗雯华怎么就能确定那个舞女一定能斩获陆时至的心呢?
半青一边给张贵妃上茶,一边嘀咕道:“洪总管说起这事的时候,奴婢还以为皇后这是异想天开、垂死挣扎呢,没想到她竟有这个本事。”
半青语含讽刺,对宗雯华的行径十分不屑,皇后也就会用这些不入流的手段了。
“是啊。”张贵妃轻叹一声,端起茶水,却迟迟没有喝,自顾自道:“她若这个本事,为何不自己笼络圣心,何至于让窦昭昭替她争宠?”
半青看不上宗雯华,下意识讥讽道:“皇后自诩出身名门,清高自傲,她哪里舍得下这个脸,做出这些狐媚姿态来?”
听着半青的话,张贵妃脑中闪过一点什么,眉头微动,“这倒是奇了,怎么陛下就偏偏吃这一套……”
***
麟德殿外,臣子们在嫔妃们之后离席,张丞相第一个起身,离开时,身边更是围拢了一大批人,俨然已经从那个靠女儿上位、处处被刁丞相压着的摆设丞相,变成了真正的百官之首。
宗老爷走在张丞相之后,看着前头的热闹场景,眉头紧皱,神情不屑,“小门小户。”
宗夫人从宴会开始就一直心事重重,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着的,都是窦昭昭凌厉张扬的面孔,以及二十年前,法师给的批命。
若此胎为女,必然累母损父,轻则家道中落,重则全族俱亡。
原以为,抛弃了这个女儿,抱养了宗雯华,看着她母仪天下,命运已经被改写了。
可现在看来,窦昭昭实在是命硬,竟然一步步坐上了妃位,逼的宗雯华、逼的他们宗家,无路可走……
此时看着宗老爷不悦的神情,宗夫人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低声询问道:“老爷,您当真要转而扶持昭昭吗?”
宗老爷不假思索地点头,“从前是我小看了她,虎父无犬子,不愧是我的血脉,注定是要做人中龙凤的。”
“可是……”宗夫人眼瞳不由得一颤,勉强压住心慌,柔声劝道:“老爷,雯华毕竟已经是皇后了,只要能稳住地位……”
“她稳得住吗?”宗老爷沉声打断,“连学识、涵养处处不如自己的珍妃都斗不过,我还能指望她能斗得过张贵妃?能在前朝为我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