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宝林等人走时很是沮丧,连带着念一等人也有些丧气,望着窦昭昭的视线里满是失望。
窦昭昭轻轻转了转腕上的翡翠镯子,开解念一道:“计划这一场,不过是为了平平安安地留住孩子,现在目标达成,这不是很好么?”
念一叹了口气,忍不住惋惜道:“若是主子也有一个得力的娘家就好了。”
“会有的。”窦昭昭微微一笑,只不过不是现在,宗家只会做锦上添花的那一个。
在几日不解的目光下,窦昭昭摇头错开了话题,“我困了,且眯一会儿。”
念一立刻抛开杂念,“奴婢去给您熏热褥子……”
“今日太阳好,在院子里摆一张摇椅,我和孩子一同晒晒太阳。”窦昭昭的手探进光斑里,感受着初冬的暖阳。
……
乾清宫
橙黄的阳光斜斜擦着窗框照进屋内,给青铜香炉里袅袅升起的青烟罩上了一层金光,和金碧辉煌的宫殿摆设映衬着,好似天宫一般美轮美奂。
纪蕴伫立在窗前,一边拨弄着手中珠串,一边眺望窗边的景致,不由得发出赞叹之声。
“枫叶欲残看愈好,梅花未动意先香。”纪蕴摇头晃脑吟诗一首,“值此初冬胜景,比诗文更出彩。”
纪蕴看得出神,然而偏偏有人不解风情。
纪蕴的身后传来陆时至低沉又冷峻的声音,“你是来议政的,还是来赏景的?”
纪蕴轻轻耸了耸肩,做了一个无可奈何的表情,“陛下万事顺遂,怎的脸色还这么难看?”
“如此美景,陛下不看,若危尘微臣也不看岂不可惜了?”纪蕴话是这么说,但还是转身坐回了小桌旁。
“顺遂?”陆时至冷哼一声,“门阀勾结、地方浑浊,一大群在其位不谋其政的官员,这还叫顺遂?”
“水至清则无鱼,先帝的烂摊子到陛下手里,已然是焕然一新了。”纪蕴说的并非阿谀奉承之词,“世家门阀是陈年旧疾,并非一朝一夕可以拔除,陛下扶持了张家,又拉拢了寒门,只需静待时机即可。”
“张丞相也算明白事理,带头和术法僧侣划清界限,先帝带起来的这股歪风也算止住了,少了许多麻烦。”
陆时至点了点头,他选中张丞相,就是看中了他中庸无能但还算听劝,扶持起来省心,届时要把权力收走也省力。
纪蕴拐了个弯又说到了陆时至身上,“当然,更大的喜事是陛下得了位冰雪可爱的公主。”
提起公主陆时至的嘴角先是翘了翘,随后又绷紧了,“红彤彤跟猴子似的。”
纪蕴轻轻“诶”了一声,“孩子刚出生都是这样的,待过几天,皮肤自然会白回来了……”
纪蕴捕捉到了重点,“小公主出生已经有八日了,陛下没有再去看过?”
“有什么好看的。”陆时至的眼睛盯着书案上的字,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作为相处数十年的朋友,纪蕴可不信他当真不在意,忍不住八卦道:“陛下如此冷淡,就不怕惹了美人伤心?”
纪蕴提起窦昭昭,陆时至的笔锋一顿,脸色越发沉郁,冷冷的扯了扯嘴角,不发一言。
重阳节后,由张贵妃起,各宫嫔妃往乾清宫里送的汤汤水水、点心荷包就没有断过,独独不见秋阑殿有动静。
陆时至不信窦昭昭不知道,可人家不闻不问,不过是不在乎。
他的保护也好,宠爱也罢,窦昭昭既不相信、也不稀罕,他也不必再上心。
纪蕴望着陆时至的冷脸,微微睁大了眼睛,十分稀奇。
于力行在旁边听着,心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连忙抬头给纪蕴使眼色,无论您想说什么,都别说!
可惜纪蕴没有听懂他的心声,脱口道:“陛下竟然也有和女人置气的时候?”
果不其然,此言一出,陆时至恶狠狠一个眼刀甩过来,“你若无事,就先回去。”
纪蕴的脸上笑意难掩,心道,这不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皇嗣也是国事,身为臣子,免不了多嘴两句。”纪蕴清了清嗓子,说的冠冕堂皇。
“微臣虽然不知内情,但微臣还是得说句公道话。”可惜正经不过片刻,纪蕴拿腔拿调道:“珍嫔娘娘受惊难产本就可怜,纵然有什么错处,咱们当男人的也应当多包容,陛下您说呢?”
“朕说你无事就出去。”陆时至的语句里依然夹着冰渣子。
纪蕴不由的咧了咧嘴,看来这回陛下还真是生了大气了,哄不好的那种。
于力行唯恐纪蕴再窜出什么火来,连忙插话道:“纪大人,奴才送您出去。”
纪蕴轻叹一口气,转身要走,临出门前又伸长了脖子道:“陛下,女人生产是鬼门关里走了一遭,再一伤心,那更是承受不住了,您多少怜香惜玉些……”
于力行眼瞅着陆时至笔杆子都攥紧了,连忙伸手拦在纪蕴身前,“纪大人,今儿风凉,奴才给您备一个手炉吧?”
于力行好说歹说把人送走了,平复了一会儿呼吸,才重新进殿伺候。
可他的手才摸到墨锭子,身旁就传来了陆时至看似漫不经心的话,“珍嫔的身子如何了?”
“珍嫔娘娘受惊难产、惊险万分,太医院精心伺候将养着。”于力行自然顺着陆时至的话说,“想来入了冬风凉,娘娘不能见风,又有公主牵绊着,这才没来乾清宫给您请安。”
于力行注意到,随着他的话,陆时至书写越来越慢,在一个点上顿了好一会儿,“今日膳房的丹参乌鸡汤味道不错,给她送一盅去。”
于力行才要躬身答应,就听陆时至有些干巴的解释道:“以免叫旁人以为朕刻薄无情。”
于力行抿嘴憋住笑,连连点头道:“陛下宽宥仁慈,奴才这就去安排。”
出了门,于力行催着张公公立刻小跑着去办,特意嘱咐道:“你留心观察着珍嫔娘娘的神情,一会儿如实告诉陛下就是。”
陛下这个别扭性子,也唯有窦昭昭才哄得好,于力行是真心盼着两人重归旧好,只有陛下的心情好了,他们这些下人当差也能轻松些。
两刻钟后,张公公回来复命,于力行笑容可掬的问道:“珍嫔娘娘可说了什么?”
于力行脸上是信心满满,可回话的张公公却是面露难色,哼哼哧哧了半天都没吐出一个字。
眼瞅着陆时至都从案头上抬起头来,眼巴巴等着呢,张公公心一横,如实道:“回禀皇上,珍嫔娘娘和小公主在院子里晒太阳小憩呢,一时还没来得及喝,彩兰姑娘将汤放在炉灶上小火温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