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力行的嘴角抽了抽,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张公公的嘴。
可惜张公公的话头起了,一时还真停不下来,自以为聪明的挑了要紧的说,“奴才替您留心了,娘娘神气红润,小公主更是白皙可爱,小脸红嘟嘟、圆滚滚的,一双眼睛生的像极了您……”
于力行的后槽牙都快咬碎了,眼睁睁看着陆时至破防地把笔杆子一撂,膝盖就差点软了下去。
于力行懒得理会张公公不解的目光,将人赶了出去,转头笑容勉强地望着陆时至,试图再解释两句,“陛下……”
才刚开了个头,就被陆时至一个眼刀止住了,“闭嘴。”
于力行默默埋头研墨,心里连声叹气,这么好的日头,怎么窦昭昭光顾着晒太阳,就没想起来看一看陛下呢?
心里嘟囔着,外间传来张公公的通传声,“陛下,贵妃娘娘亲手做了点心,特来现与皇上评鉴。”
于力行心中感叹贵妃娘娘来的真是时候,也不由得替窦昭昭可惜。
陆时至心里窝着气,本不想见嫔妃,可想着张贵妃甚少踏足乾清宫,还是点头叫进来。
“臣妾拜见皇上,恭请皇上圣安。”张贵妃还是一席青衫,领口袖边坠着雪白的绒毛,清贵又温婉。
得到陆时至点头,张贵妃起身放下食盒,避开了于力行帮忙的手,而是亲自双手奉上栗子糕,“栗子有健脾、益气的功效,臣妾记得陛下不喜甜食,没有多加糖,只有栗子自然的清甜,陛下尝尝如何?”
张贵妃姿态恭敬谦卑,陆时至也给面子地停了比,拿了一块糕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陛下不嫌弃就好。”张贵妃笑颜如花,状似无意道:“臣妾粗手笨脚的,远不及珍嫔妹妹的手艺,试了好几天,才勉强有这一碟能看的。”
陆时至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看向张贵妃的眼睛里带了几分凝视,“这些琐事是由奴才做,何须你亲自动手。”
“奴才做是本分,臣妾亲手做才是心意。”张贵妃似乎对陆时至的情绪毫无所觉,自顾自调笑道:“若非珍嫔妹妹忙着照顾公主无暇分身,臣妾连表露心意的机会都没有呢。”
张贵妃神情带了几分失意,瞧着楚楚可怜,只是其中有几分真,在场二人都心知肚明。
陆时至没有兴致陪她演缱倦情深,冷淡的勾了勾嘴角。
不过张贵妃也显然意不在此,一边轻手轻脚的把瓷碟放在桌案一角,一边奉上瓷杯,“陛下别误会,臣妾此言绝无嫉妒之心,而是想劝陛下去瞧一瞧珍嫔妹妹和公主殿下。”
“哦?”陆时至一挥手,眼皮子一撩,有些意味深长的扫过张贵妃温柔谦和的面庞。
一旁的于力行已经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他不知道今儿这是怎么了,一个两个的都哪壶不开提哪壶。
“珍嫔妹妹闭门不出多日,也不见人,臣妾看着实在是心疼。”张贵妃却丝毫不受影响,自顾自的说着,“臣妾还记得重阳节前和珍嫔妹妹一同去钦安殿上香祈福的情景,彼时珍嫔妹妹笑容灿烂,别提有多好了。”
“也怪臣妾,那日听钦安殿管事说善德不在,也没多问两句。”张贵妃十分懊恼的叹了口气,“若是臣妾早早发现此人的用心险恶之处,珍嫔妹妹或许就不会受这个苦了……唉,现在说什么都迟了。”
陆时至的眉头不易察觉的皱了皱,目光锁定张贵妃,追问道:“那日珍嫔也在钦安殿?”
一旁于力行紧张的咽了咽口水,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可能又会带来一阵血雨腥风。
“是呢。”张贵妃的回答却是轻巧自如,“珍嫔妹妹那日恰巧去取陛下赏赐的那串开过光的金刚石佛珠。”
张贵妃笑容灿烂的夸奖着,用词却毫不遮掩的刺痛陆时至的心,“臣妾得幸一观,果然是稀世珍品,璀璨夺目,恰如陛下对妹妹的心意……”
“够了。”
终于,陆时至的耐心告罄,所有的怀疑和猜测已经有了确切的答案,被一个嫔妃明晃晃的揭穿心意,这份心意还叫人弃之如敝履……已经足以令他难堪。
“臣妾失言。”张贵妃垂眸埋首,温顺请罪,阴影中嘴角荡起一抹不易察觉的弧线。
“贵妃对六宫事务很是上心,想来不会像皇后一般有心无力,惹出事端?”陆时至的话是夸奖,又更像是讽刺和警告。
张贵妃的呼吸不由自主地紧了起来,下意识抬头,对上陆时至如刀锋般冷冽的眼睛,强压住躲避的念头,清晰坚定的回答道:“臣妾定当呵护六宫姐妹,力保后宫祥和,不叫陛下忧心。”
“好。”陆时至缓缓点头,偏头看向于力行,“传朕旨意。”
“皇后身子不适,无力理六宫事,百合宫贵妃张氏,温婉淑德、娴雅端庄,堪为六宫典范,赐协理六宫之权。”
张贵妃眼中迸发出闪亮的光彩,难掩欣喜之色,忙不迭屈膝跪下,郑重磕头拜下,“臣妾领旨,叩谢陛下隆恩,定当不负圣上所托。”
有陛下这道圣旨,即便来日宗雯华“病愈”,她也是协理六宫的贵妃。
陆时至没有理会喜悦的张贵妃,不急不缓继续道:“秋阑殿珍嫔窦氏,诞育皇嗣有功,晋珍妃,与张贵妃同摄六宫事。”
陆时至说的轻飘淡然,可在场的众人却是听的呆住了。
张贵妃脸上的笑容更是僵住了,她费尽心力谋划了这么久的东西,窦昭昭竟然轻而易举就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