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雪的身体正在崩解。
意识在魔念中沉浮，只余下野兽般的求生本能。
身后，追兵无穷无尽。
东面，一道刀芒斩裂天际，她向西滚地躲开。
南面，数百修士联手布下的大网当头压下，她嘶吼，喷出魔火烧开缺口。
西面，几道剑光无声刺向要害，是为悬赏而来的散修杀手。
四面八方皆是死路。
唯有北方。
那里的群山被迷雾笼罩，空无一人。
是陷阱？
混乱的脑子无法处理这个问题。
本能驱使她冲向那唯一的生机。
她发出一声尖啸，魔气自体内炸开，震得最近的追兵吐血倒飞。
她自己则化作血光，一头扎进北方的迷雾。
身后，几名宗门长老停步。
“还追吗？那是‘天机迷林’，中州禁地，有进无出！”
“算了。盟主只让我们往这边赶，没叫我们进去送死。她进了禁地，和死了没区别。”
“收队！领赏去！”
追兵们散去，无人发觉，他们驱赶的阵型是一个完美的漏斗。
漏斗的出口，正是这片禁地。
……
天机迷林深处，一座黑曜石楼阁静立。
天机阁。
顶层大殿，数十名身穿星辰袍的修士围着祭坛，低声吟诵咒文。
他们是神殿最后的余孽。
自从在中州被云知微连根拔起，他们便龟缩于此，藏身于黑暗。
祭坛中央，一颗水晶头骨幽光闪烁，延伸出无数银丝，连接着每个修士的眉心，进行神魂沟通。
“快了……就快了！总部的坐标即将锁定！”
为首的老者脸上泛起潮红。
“只要神使降临，区区云知微，弹指可灭！”
所有人都满怀期待。
被抛弃的棋子，渴望重新联系上棋手，获得翻盘的资格。
就在祭坛光芒最盛的瞬间。
轰——！！！
巨响撼动整座天机阁。
祭坛上的水晶头骨剧颤，光芒骤黯，所有神魂银丝齐齐断裂。
“噗！”
在场的神殿修士猛地喷出鲜血，脸色惨白。
“怎么回事？！”为首的老者又惊又怒。
“敌袭！有……有东西闯进来了！”
一名警戒修士滚爬着冲进大殿，满脸恐惧。
他话未说完，黑曜石大门被一股巨力轰然砸碎。
烟尘弥漫中，一个浑身浴血、魔气缠身的身影走了进来。
她双瞳赤红，理智全无，只剩纯粹的毁灭欲。
神殿众人看清来人的面目，全都愣住。
“林……林清雪？”
“是圣女！她怎么会在这里？！”
“她疯了！她来攻击我们了！”
他们寄予厚望的“神选圣女”，他们等待的救世主，现在却反噬其主。
“吼！！！”
林清雪不认得这些“故人”。
她只从他们身上，感受到那股熟悉又厌恶的神圣气息。
这股气息，比身后追兵更让她憎恨。
她嘶吼，卷动魔潮，直冲祭坛。
“拦住她！她要毁了祭坛！”
老者目眦欲裂，嘶声咆哮。
神殿修士们不顾伤势，祭出法宝，撞向那些魔物和疯狂的林清雪。
这座秘殿，瞬间变为修罗场。
就在这时，一道毫无感情的声音在大殿内响起。
“肃静。”
声音不大，却蕴含言出法随的力量。
一名身穿古书吏服饰，面容呆板的傀儡，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中央。
天机阁阁主，“书吏”。
他抬手，对混乱的战场轻轻一指。
没有灵力波动，没有惊天声势。
一头正要撕碎神殿修士的魔物动作顿僵。
在所有人惊骇的注视下，它的身体从头到脚寸寸风化，湮灭成尘。
原地蒸发。
“书吏”再一指。
另一片区域，十几头魔物同时哀嚎，身体燃起灰色火焰，瞬间化为飞灰。
因果律，抹杀。
这就是上古傀儡“书吏”的力量。
他不战斗，只修正“错误”。
这些魔物，是不该出现在此处的“错误代码”。
神殿众人面露狂喜。
有阁主出手，稳了！
“书吏”毫无波动的视线，最终落在林清雪身上。
他抬起手指，要将这个最大的“错误”一并抹除。
然而，他指尖即将落下的瞬间，林清雪头顶那片被污染的“天命华盖”，爆发出金黑光芒。
一股同样霸道的世界本源法则，与“书吏”的因果律对撞。
嗡——
无形的波纹扩散。
“书吏”的手指，第一次停在半空。
他机体核心的运算流，第一次出现了紊乱卡顿。
他的因果攻击，对林清雪……失效了。
或者说，被豁免。
天道权柄的碰撞，即便残缺对残缺，也不是简单的抹杀能够解决。
“吼！”
林清雪被激怒，疯狂扑向“书吏”。
一场混战就此爆发。
一方是掌握因果律的古傀儡，一方是被污染的天命女主，中间夹着一群被自己人背刺的神殿修士，还有被引来的魔潮。
整个天机阁，杀得天昏地暗。
……
天机迷林外，数百里远的孤峰之巅。
云知微坐在软榻上，端着灵茶，看着面前的一面巨大水镜。
水镜中，正直播着天机阁内的惨况。
凌怀和秦珏分立左右，神色各异。
代表中州皇室的亲王李承渊，则坐在另一边，看着水镜里的画面，眼角抽动。
“云盟主，这就是你的计划？”
让敌人自己打自己？
还打得这么激烈？
“计划？”
云知微吹了吹茶气，轻描淡写。
“谈不上。顶多算个‘风险对冲’方案。”
她指了指水镜里，正硬撼傀儡阁主和神殿众人的林清雪。
“一个失控的‘高风险负债’，你指望它有什么用？它最大的价值，就是用来引爆另一个我们暂时不方便处理的，‘高价值泡沫’。”
李承渊听得半懂不懂，但他看懂了结果。
神殿，这个让中州皇室头疼许久的毒瘤，就这么被他们自己造出的“圣女”，搅了个天翻地覆。
秦珏看着水镜，目光带着专业审视。
“双方的‘核心资产’正在高速折旧。神殿的信仰之力和天机阁的因果律储备都在快速消耗。林清雪的天命本源也在逸散。预计半个时辰后，三方都会进入‘濒临破产’状态。”
这在他眼中，是一场完美的“恶意并购”前奏。
此时，水镜中的战局陡然升级。
被逼入绝境的神殿老者怒吼，带着残余的十几名手下，引爆了整个祭坛。
“神光普照，与魔偕亡！”
一道刺目的银色光柱冲天而起，混杂着同归于尽的怨毒。
这股力量，狠狠轰在林清雪和傀儡“书吏”的身上。
轰隆隆！！！
恐怖的爆炸掀飞了天机阁的顶层。
光芒散去，水镜中的画面一片狼藉。
神殿修士全灭。
林清雪浑身焦黑，倒在废墟中，气息奄奄，头顶的“天命华盖”布满裂痕，几近熄灭。
那尊强大的傀儡“书吏”，胸口也出现一个大洞，机体遍布裂纹，核心运转极其缓慢，显然也遭到了重创。
三败俱伤。
峰顶一片寂静。
云知微放下茶杯，缓缓起身。
她看着那片狼藉的战场，嘴角勾起玩味的弧度。
“好了，演员退场，该轮到我们‘清算组’进场了。”
她转头，看向待命的姜澈。
“通知下去，可以收网了。”
“让工程队，从‘B计划’的预设路线，潜入天机阁地基。”
云知微顿了顿，声音清晰。
“记住，我要的是完整的‘服务器’，不是一堆废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