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峰之巅，风声猎猎。
云知微放下茶杯，瓷器与托盘相碰，发出一声脆响。
“叮。”
这声音就是命令。
“李承渊殿下。”
她没有回头，注视着水镜中已成废墟的天机阁。
“该你上场了。”
李承渊身体绷紧，他看着身旁这个青衣女子的背影，明明年纪比他小上许多，自己却像个等待将令的副官。
他压下这份荒谬感，站起身，对身后整装待发的靖神司将领们下令。
“传我军令！”
“全军出击，目标天机迷林！”
“口号是——剿灭魔头余孽，清算神殿叛逆！为东荒除害，为中州正名！”
“遵命！”
数十艘悬挂龙旗的飞舟引擎轰鸣，撕开云层，朝着天机迷林的方向悍然压境。
李承渊站在旗舰船头，俯瞰下方掠过的山河，心中翻涌不休。
他本以为这会是一场惨烈的攻坚战。
天机阁，神殿在中州最坚固的堡垒，盘踞百年，根深蒂固。
皇室每次推演拔除这颗钉子的代价，都大到无法承受。
可云知微的“攻坚”，是这样攻的。
她未动用一兵一卒，只将一个疯掉的“前圣女”赶了进去，就让这座堡垒从内部自行炸毁。
现在，他率领的靖神司大军，与其说是攻坚，不如说是去打扫战场的“清算组”。
……
天机阁内。
残存的神殿修士还没从阁主被重创、祭坛被毁的绝望中回神。
林清雪倒在废墟里，浑身焦黑，气息微弱。
她头顶那片被污染的“天命华盖”光芒黯淡，只有几缕黑气还在盘旋。
强大的傀儡阁主“书吏”胸口破开一个大洞，周身遍布裂纹，立在原地一动不动，核心已然停滞。
“赢……赢了？”一个神殿修士喃喃自语，脸上没有喜色。
这不是惨胜。
这是同归于尽。
他们最大的底牌，和他们最大的希望，两败俱伤。
就在这时。
“轰隆隆——”
天空骤然暗下。
数十艘巨大飞舟的阴影遮蔽了天光，那面绣着黑龙的皇室旗帜，砸在所有神殿修士的心头。
“是……是靖神司！”
“他们怎么会来这里！”
李承渊威严的声音通过扩音法阵，响彻天机迷林。
“神殿余孽，勾结魔头，祸乱中州，罪不容诛！”
“奉盟主令，今日，彻底清算！”
下一秒。
攻击从天而降。
无数流光、符篆，还有靖神司特有的破法神弩，组成一张巨网当头罩下。
本就油尽灯枯的神殿修士们连声惨叫都发不出，便被这股力量瞬间抹平。
他们的挣扎，他们的底牌，他们的百年谋划，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显得可笑。
李承渊的部队迅速清理着外围战场，巨大的动静吸引了天机阁内所有残存力量的注意。
无人发现。
在天机阁的另一侧，一处被阵法遮蔽的地脉节点。
姜澈敦厚的身影站在一个刚开启的幽深洞口前。
他双手按在地面，土黄色的灵光不断涌入，将这条通道的结构稳固到极致。
“师妹，可以了。”他回头，憨厚一笑。
云知微点头，迈步走入。
秦珏如影随形。
外界喊杀声震天，灵力爆炸的光芒映照天空。
地底通道内却一片死寂。
只有三人沉稳的脚步声在幽暗中回荡。
这里没有陷阱，没有禁制。
因为这条路，本就不存在于天机阁的设计图纸上。
这是姜澈，这位“大地之子”，利用自己与地脉的感应，硬生生“营造”出的一条捷径。
“从我们拿到《阿修罗戮道图》的仿本，故意泄露给万魂殿，引诱他们对林清雪下手开始，计划就启动了。”
云知微的声音在通道中响起，像在做一次项目总结。
“第一步，‘资产’魔化。让林清雪这个天道手里的‘优质股’，变成一个不可控的‘垃圾债’，并且，让她的所有权，从瑶光圣地，转移到万魂殿头上。”
“第二步，‘债务’引爆。利用她失控后的破坏力，对瑶光圣地进行‘破产清算’，我们作为‘救援方’入场，以最小的代价，完成对整个东荒的‘恶意并购’。”
秦珏跟在身后，接口：“第三步，‘债务转移’。发布诛魔令，将林清雪的仇恨值，从我们身上，转移到全天下修士和万魂殿身上。我们不仅撇清了关系，还通过悬赏，完成了‘青风峰资本’的品牌营销，顺便对万魂殿的‘外围资产’进行了清剿。”
云知微嘴角微勾，补充了最后一步。
“第四步，也是最后一步——‘不良资产对冲’。”
“用林清雪这笔即将清零的‘负债’，去冲击天机阁这个我们暂时啃不动的‘高溢价资产’。让他们狗咬狗，两败俱伤。”
她停下脚步，回头看向自己的两位“核心高管”。
“现在，三方‘破产’，‘清算组’入场。我们来拿走我们应得的‘抵押物’。”
整个计划，环环相扣。
一个曾经光芒万丈的天命女主，就这样被她当成一个一次性的消耗品，一个撬动整个修真界格局的杠杆，榨干了最后一丝价值。
她，林清雪，从始至终，都只是云知微财务报表上的一串代码。
从“核心资产”，到“巨额负债”，再到如今，被彻底“核销”。
这就是她全部的价值。
姜澈听着两人的对话，默默挠了挠头。
虽然很多词他还是听不懂，但他明白，师妹又赢了，赢得干脆利落。
这就够了。
通道的尽头，有光芒传来。
那不是灵石或法宝的光，而是一种柔和的脉动，仿佛生命在呼吸。
三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
他们即将抵达天机阁的真正核心，神殿隐藏在中州最大的秘密就在眼前。
当他们走出通道的刹那，眼前的景象，让秦珏和姜澈的瞳孔也猛地一缩。
这里没有祭坛，也没有所谓的龙脉镇物。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到无法形容的活物。
它悬浮在广阔的地下空间中央，由亿万块无暇的水晶构成，组成了一个极致复杂的人脑结构。
无数金色、银色、紫色的光丝，在水晶脑体中缓缓流淌，每一次脉动，都带动着整个中州地脉的呼吸。
它就是天机阁的心脏。
它就是神殿推演天机、监控中州的根源。
它就是……被“书吏”守护的，真正的服务器！
云知微正冷静评估眼前这件“超级资产”的价值。
一个宏大、冰冷、不含任何情绪的神念，没有通过声音，而是直接在三人的神魂深处，轰然响起。
“欢迎你，异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