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穿黄马褂,怀抱尚方宝剑,上一秒还不可一世的薛国瑞,此时却是呆立在那里,目瞪口呆,不知所措。
四年前,老皇帝突然驾崩,少主即位。
十八岁的他,雷厉风行,大刀阔斧,一口气贬了三十七个朝中大员。
十四个罪大恶极的武将朝官被斩,八个罪臣被抄家!
短短三个月,原来乌烟瘴气的朝廷变得一片清明,万民称颂!
见到自己从小看大的天子如此英明神武,薛国瑞感到由衷的骄傲!
也正是这位天神一般的人物,亲自将他送出了宫,赐他尚方宝剑、万两黄金。
三年前,他惊闻天子失踪,也曾痛心不已,感叹大乾失去了一个明君。
他万万也没有想到,自己远在汝阳,今天竟然会看到这张脸孔!
他更不明白的是,当朝天子为什么会成为吕家这个小家族的赘婿,而且穿着如此穷酸。
一代明君,做事一定有他的道理。
难道说……
万岁爷除掉了大乾朝廷里的蛀虫,要暗访下层的贪官污吏,将他们斩草除根?
薛国瑞不由打了一个冷战,想到自己这几年的所作所为,他只觉得脑壳一阵发晕!
他深知这位主在处置这种人时手段何其狠辣!
四年前的那场清洗中,永安王李光礼,万岁爷的亲叔叔都被他亲自下令砍了!
他薛国瑞只不过就是一个太监而已。
就算皇帝感念旧情,也不可能放过他!
一念至此,薛国瑞的身体不禁一阵摇晃,连站都站不稳了,差点摔倒在地。
陈鸿见状,忙伸手扶住了薛国瑞。
“老佛爷,您没事吧?”
陈鸿轻声问道。
“我没事!”
薛国瑞摇了摇头,声音沙哑。
吕府门口,任彦之将老太监的表现看在眼里,不禁在心中一声冷笑。
“你也有今天?”
“惯常你在端州作威作福,对朝廷官员也是抬手便打,张口便骂!”
“现在麻爪了吧?一口一个废物,张嘴闭嘴要杀了这位,灭了吕家!”
“今天我看你怎么收场!”’
椅子上的马猛却是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他只是觉得薛国瑞似乎有些不对劲。
“干爷爷,您没事吧?”
“不过就是一个废物白痴而已,真有本事的谁会给别人家当赘婿?”
“您老人家不用激动,派陈统领过去把那废物抓过来就行!”
废物?
白痴?
赘婿?
如果眼前这位是废物,那大乾国谁不是废物?
如果眼前这位是白痴,那全天下谁不是白痴?
就算眼前这位要当赘婿,试问谁家敢收?
在大乾国,他就是天!他就是神!
他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家族崛起,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家族灭亡!
只有他,才是真正的主宰!
我这个所谓的老佛爷,在他眼里不过就是一个屁!
薛国瑞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他猛地举起手里的尚方宝剑,便向马猛砸了下来。
“啪!”
尚方宝剑砸在马猛的脑袋上,一股鲜血飙了出来。
这一下,直接把马猛打傻了!
他怔怔地看着薛国瑞,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那五百精兵和围观的民众是一脸懵逼,不知道这老太监是不是疯了。
“老佛爷,您是不是打错人了?”
陈鸿小心翼翼地问道。
薛国瑞摇了摇头,嘶声叫道:“没打错!”
“陈统领,你也给我打!”
“狠狠地打,打死这个有眼无珠,为非作歹的祸害!”
陈鸿犹豫了一下,跳下马来,捋起袖子,抡起坛子大的拳头就要向马猛身上招呼。
要是这一拳打实,马猛身上的骨头不知道又要断上几根。
马猛这时也回过神来了,忙大声叫道:“陈统领,你敢打我?”
“干爷爷,我到底做错了什么?您老人家为什么打我?”
陈鸿的拳头举在空中,左右为难。
薛国瑞却是顾不得再理会马猛,颤颤巍巍地向李琨走了过去。
在离李琨一丈远的地方,薛国瑞停了下来。
他偷眼看向李琨,见李琨一脸冷笑,不由打了一个寒战。
薛国瑞双眼一闭,一滴老泪从眼角里滚落下来,“扑通”一声向李琨跪了下去。
满场哗然!
谁能想到,这位端州的土皇帝,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下跪?
人们的目光看向吕府门口,心中狐疑,猜测薛国瑞跪的是谁。
吕府之中,吕云祥再次醒了过来。
他一睁眼便看到薛国瑞立在远处,向吕府这边看来,吓得身体一挺,就要再次晕过去。
幸好吕尚文早有准备,用力在老家伙的人中上掐了一下,吕云祥才没有晕倒。
“完了!完了!”
“我们都要被那废物害死了!”
吕云祥无法借晕倒逃避,老泪纵横,捶胸顿足地哀号了起来。
“爷爷,您先别哭!”
“情况有些不对!”
吕晴溪秀眉微皱,对自己这位爷爷的表现极为不满,轻声提醒道。
吕云祥擦干眼泪,正好看到薛国瑞向这边走来,随后跪了下去。
“啊?老佛爷竟然下跪了?”
吕家所有人都是一片惊愕,看向门口的那三人。
李琨、任彦之、施荣。
“老佛爷跪的一定是那位军部大人!”
“不对!那位军部大人是员外郎,只是六品官!知州大人是四品官,他跪的一定是知州大人!”
“不管是谁,对我们吕家都是好事!”
“没错,知州大人一定是军部大人请来的,这下我们吕家有救了!”
吕家众人窃窃私语,心中充满了劫后余生的喜悦。
李琨见薛国瑞跪下,忙给施荣使了个眼色。
施荣快步向薛国瑞走了过去,见薛国瑞张嘴就要说话,双眼一瞪。
薛国瑞忙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怔怔地看着李琨。
“不许说出陛下的身份,否则,杀无赦!”
施荣压低声音,用只有他能听到的声音喝道。
薛国瑞打了一个冷战,冷汗直流。
“我真是老糊涂了!差点再次铸下大错!”
“万岁爷既然是微服私访,怎么能让别人知道他的身份?”
他心中暗道,恨不得狠狠抽自己几个耳光。
任彦之偷眼看到这一幕,心中明了。
他知道,自己是时候上场了。
于是,他轻咳一声,上前一步。
“薛国瑞,你可知罪?”
任彦之扬声叫道,声音清朗,中气十足。
被这老太监骑在头上拉屎拉尿三年,他都不敢有半句怨言。
今天有那位给自己撑腰,他这个父母官终于能挺直腰板了!
薛国瑞跪在地上,正不知道如何收场。
听到任彦之的话,他不但没有气恼,反而浑身轻松。
于是,他极为配合地一个响头磕在了地上。
“知州大人,小民知罪了!”
“我不该纵容马猛,欺压良民!”
“我不该为祸一方,作威作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