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韦丽婷见面后的第二天,周新叶来到了大学城了附近的艺术街区,那里有一间还没开张的画廊,装修已经进行到最后阶段,基本只剩一些软装部分。周新叶来到门口,他抬头望去,画廊的招牌被红布包裹着,看不清里头的名字。再往里看去,几个工人进进出出,正在忙碌地搬运着诸如沙发之类的大件物品。
周新叶跟随在工人身后,走进了画廊。他望着目前还空荡荡的白墙,一路往前走去,来到最深处,再往左侧看过去,又有一条宽敞的长廊如甬道一般,而这条长廊的尽头,那面被刷得金灿灿的墙壁上挂着一副巨大的油画。
被油画吸引,周新叶走了过去,他站在油画下,仰头望去,画中那个头戴月桂叶,半裸着身子的年轻男人也正低垂着眼帘望着自己。他认得出来,这油画里的男子是希腊神话中的太阳神阿波罗。
“画廊还没开业,就已经迫不及待想要进来参观了吗?”
身后传来一个声音,周新叶缓缓转身,看到了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的女人,无论是盘起来的头发还是脸上精致的妆容都恰到好处地妆点着女人本就不俗的气质。周新叶一眼就认出 了面前的女人是阔别依旧的谢婉秋。
“谢婉秋?”周新叶小声地呢喃。
谢婉秋显然没有认出站在她面前的人是与她13年未见的周新叶,只是淡淡一笑,以为对方是慕名而来。
“这幅画,提前挂上来了,是有什么深意吗?”周新叶问。
“太阳神,是我当年的成名作之一,也是我最爱的画。”谢婉秋说,“我总是忍不住要欣赏它,感觉它能给我带来力量。”
“当初创作这副画的时候,心里面是不是想着一个人?以这个人为形象来定义了传说中的太阳神。”
“以前也有记者问过我类似的问题,我的回答是没有。”谢婉秋抬头望着油画里的阿波罗,“不过……现在是非正式的场合,姑且对你透露一点点,阿波罗确实是一个实实在在的人。”
“这个人对你来说一定很重要吧?”
“重要……但已经是生命中的过客了,现在的我有爱我的丈夫,已经足够了。”
“这么说,你曾经喜欢过这个阿波罗?”
谢婉秋莞尔一笑,没有回答。
“那阿波罗知道吗?知道这幅画是为他所创造的吗?”
“他……自然是知道的。”
“为什么?为什么他会是阿波罗?会是太阳神?”
“可能曾经我觉得他就是太阳神的化身吧!用自身的光照亮了我的人生!”谢婉秋似是十分感慨,“人生中最难得的不就是在暗夜中所能抓住的那一道光吗?”
“那道光现在已经暗淡下来了。”周新叶遗憾地说,“他也曾是别人的光啊!”
谢婉秋疑惑,她稍稍皱眉,盯着周新叶。
“为什么你总能这么恰巧地跟我的想法一致呢?”周新叶也盯着谢婉秋。
“你……你是谁?”
“四叶草、太阳,都是我曾跟季明的回忆,呵,后来也变成你的了。”周新叶顿了顿,“谢婉秋。”
谢婉秋感到惊恐,她稍稍后退两步,然后发出疑问,“你是周新叶?”
“怎么认不出我了吗?”
谢婉秋上下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的面容憔悴,早已不似当年的白净少年,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变得更为浑浊。
“你出狱了?怎么不告诉我?”谢婉秋脸上带着难以置信。
“我有必要告诉你吗?”
“周新叶,你知道这些年,我跟季明很想你吗?”
“你们不是已经分开了吗?是你想我?还是你们一起想我?”周新叶的言语带刺。
“……”谢婉秋有些不自在,她极力挤出一个笑容,“你现在住在哪里?有工作了吗?需要我替你安排吗?”
“这是对我的补偿之一吗?”
“……周新叶,我知道当年你替季明……是委屈了你,但是,这都是你自己决定的,是你自己选的,也是你心甘情愿的,要不是你那天在电话里教我怎么做,我又怎么会劝得动季明放弃去自首呢?”谢婉秋很是委屈。
“是啊,当年我替季明抗下一切是我心甘情愿,因为我欠季明的太多了,我希望他能真的成为太阳神,能有美好的未来。但是我实在没有想到,原来我顶替的不是季明的位置,而是你!”周新叶说话的时候死死地盯着谢婉秋,好像要把她吃掉一般。
“你说……你怎么……”
“不要慌张,这件事我没打算告诉任何人。因为季明还欠我一个解释。”周新叶说。
“是季明告诉你的?”
周新叶摇摇头,“这件事跟季明没有关系,你以为除了你们就没有人知道这件事的真相了吗?”
“你说什么?还有人知道?是谁?”
看着谢婉秋担惊受怕的模样,周新叶冷笑一声,“如果你想知道,就去问季明吧。”
眼见周新叶就要离开,谢婉秋本想挽留,但当她伸手之际,她却发觉自己竟然喊不出对方的名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离开了画廊。
之后,谢婉秋给季明打去了电话。
“季明,我刚刚见到周新叶了。”
“是吗?他说了什么。”
“当年的事,还有别人知道?”
“这件事你不用管,我来处理就好。”
“你打算怎么做?你要做什么?”
“你不用理,好好地……享受你现在的生活……等我把这件事处理了,我再联系你吧。”
“季明……”
“过去这么多年了……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谢婉秋仿若隔世,呆呆地站在阿波罗面前。
也就是周新叶在画廊里遇见谢婉秋的当天,季明约了韦军的女儿韦丽婷见面,他想从对方的手里夺走13年前留下的证据,无论用什么方法。他早早地来到了跟韦丽婷约好的奶茶店门口,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望着行人匆匆走过,他用手臂夹紧了肩上的帆布包,时不时还会伸手到帆布包内,用指尖来确认,包里确实藏着一把可以用来威胁韦丽婷交出证据的匕首。
就在那一天,韦丽婷没有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她的生命永远停在了追讨父亲命案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