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车行里，苏丽娜整理好一沓发票，摆在桌角旁，工作了大半天，她疲惫地揉了揉肩膀，忍不住伸展双手，顺便歪着脑袋朝办公室外瞄一眼。季明正在给一辆薄荷绿色的轿车擦净车窗上的水珠，弯腰的瞬间露出了腰间白色的内裤边，苏丽娜羞涩地捧住了两边的脸颊。
季明听到身后的桌面上传来振动的声响，放下手中的毛巾，快速拿起桌上的手机，是周新叶的来电，他兴奋之余更感到意外。
“喂，周新叶？”
“季明……”周新叶的声音听起来稍显沙哑跟疲惫。
“怎么了？你想要见我吗？”
“季明，为什么？13年前，你为什么要说谎？为什么要骗我？”
季明的身子像受惊的小鹿那般僵直，大脑也因来不及处理周新叶的疑问而变得一片空白。
“你在……说什么啊？”
“你还在装傻吗？”
季明拿着电话，环顾了四周一圈，然后匆匆离开了洗车行。苏丽娜察觉到季明的行动很诡异，于是偷偷跟在他的身后，来到了洗车行外的一个偏角，她就在躲在季明看不到的另一侧。
“13年前的事情，不是已经……是谁对你说了什么吗？”季明质问电话那头。
“不仅是说了什么，我还看到了什么。”
“什么？”
“你相信吗？13年前韦军死的时候，留下了证据。”
季明对着斑驳的墙体瞪大了双眼，然后用虚弱的声音问道，“是什么证据？”
“一个视频，拍下了韦军被杀害的整个过程！”周新叶的声音坚毅中带着愤懑，“他并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是死在公园后门荒废的台阶旁，也不是你所说的一切都是一个意外，更不是……”
“够了！”季明喉吼道，“不要再说了！”
“季明，你为什么要骗我……”
“对不起……”
“这13年……13年啊！”周新叶带着哭腔，“我竟然因为你的一句谎话，白白浪费了13年……”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罪该万死！但是……”季明用颤抖的声音问道，“现在最重要的是，那个视频在谁的手里？是谁告诉你这一切的？”
“你到现在还在关心她，对吗？”周新叶问，“要是早知道你跟谢婉秋最后会彻底分开，你当年还会为了她这样做吗？”
“周新叶，对不起，等这一切结束之后我再好好补偿你，我再……”
“补偿？你们能用什么东西来补偿？发明时光机吗？这13年的牢狱生活是你们能补偿得了的吗？”
“所以说……”季明低头，“当年，我并不打算让你一个人承担所有，我是想要……”
“你是想要做我之前所做的事情，你是想要成为谢婉秋的英雄，对吗？”周新叶说，“当年的我，也跟你一样，只不过我不是为了谢婉秋，而是为了你。”
“对不起……”
“我以为我将光明的未来留给了你跟谢婉秋，我以为你们能携手一起走下去，但最后不过是我的自我感动，是我的一厢情愿……”周新叶长长地叹一口气，“要不是小时候，你对我那么好，你一次又一次地拯救了我，我想要向你报恩，想要像你保护我那样来保护你，我不想你失去即将到手的美好未来。但是，你骗了我……你为了谢婉秋，欺骗了我！”
“我知道我不配取得你的原谅，但是求求你，告诉我，那个视频在谁的手里？”季明低声下气地恳求道，“你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要我下跪都可以，只求求你，告诉我，那个人是谁，好不好？等我解决掉现在的问题，我会好好跟你解释，之后你要怎么样都行！”
周新叶咬牙切齿，但他还是不忍心听到季明这般卑微的语气，“至少，让我知道真相。”
“好，我答应你！”
“韦丽婷，视频在她手上。她近期在收拾韦军遗物的时候发现的。”周新叶说。
“谢谢！”季明长舒一口气，“真的谢谢你，周新叶，我们……我是说我，如果你可以原谅我，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要是，我想要你帮我杀人呢？”
“……”季明沉默了，之后咬紧牙关，“只要你说，我愿意！”
“你不再是以前那个心甘情愿为我做许多事情的季明了，如果没有这层条件的束缚，我对你来说，只不过是曾经的一个过客而已。”周新叶伤心地说。
“不，我是！我还是以前的我，我还是想要对你好，只是……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季明沮丧，“自从13年前你被警察带走之后，我就一直活在愧疚里，我知道是我害了你，要是当初没让你发现那具尸体的话，你也不会被牵扯进来。”
“行了，别再说了。”电话那头说道，“等你准备好了，记得告诉我真相。”
“嗯。”季明用手背擦了擦眼角处的泪，“谢谢你，对不起。”
挂掉电话，季明承受不住内心翻涌的愧疚跟压力，无力地蹲在地上，看着手机，眼泪再一次夺眶而出，滴落在黑镜一般的手机屏幕上。
一直躲在暗处的苏丽娜听完了季明打电话的全程，虽然她听不清电话另一头所说的内容，但单从季明的言语中也能听得出他所谈及的事情非同小可。13年前、证据、尸体，这些关键词不停地搅动着苏丽娜的脑浆，使她混乱跟惊恐到几乎昏厥。她捂住嘴巴，好提醒自己不能发出半点声音，之后再极尽全力地踮起脚尖，尽量消除脚步声地离开。那天下午之后，苏丽娜不敢再看季明一眼，直到季明亲自到办公室里来找她。
“苏丽娜。”季明高大的身躯站在办公桌旁，对目前的苏丽娜来说极具压迫感。
“啊？”苏丽娜心虚得声音发颤。
“明天，我要请个假。”
“请假？”
“嗯，给我记事假就好。”
“啊，哦……”
季明准备转身离开之际，苏丽娜突然叫住了他。
“季明……你没事吧？”
季明疑惑，“我有什么事？”
“我是说，明天，你要去哪？”
“这是我的私事吧。”
“嗯，我是说，呃……凡事不要冲动，有话要好好说。”
季明突然瞪着苏丽娜，问道，“你在说什么？你是不是……”
“没什么！”苏丽娜慌张，“我只是见你好像心情不太好，脸色也不好看，就关心一下你。”
“谢谢关心，我没事。”
“季明，如果有什么事是我帮得上忙的，你记得跟我说。”
“嗯。”
季明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苏丽娜望着季明重新回到车旁的身影，很是担忧，但她又做不了什么，什么都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