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宏路的尽头是一条斜坡,斜坡的尽头是一个三岔路口,三岔路口的核心位置上开着这一带唯一的一家洗车行。苏丽娜是洗车行的财务,不仅负责收款与核算,若有老板需要开发票的也是经她的手。
这天正好是周三,繁忙的工作日,又是闷热的午后,来洗车的人本就稀少,目前洗车行内只有两辆车整齐地排在门面里,一辆是已经洗好的大众迈腾,如崭新一般,另一辆是银色的宝马5系,浑身裹着白色的泡沫,正等待着冲洗。苏丽娜核算完了近期店里的各种开销,毫不惬意地伸了一个懒腰,正好从办公室的落地玻璃瞥见工作间的情况,毫不意外地吸引了她的目光。
一个健壮的男子单手拿着喷枪,另一只手正在褪去身上的外套,脖颈跟后背皆如冬天的玻璃窗偶遇热气般蒙上了一层薄薄的水珠。苏丽娜知道,那并不是洗车的水乱溅弄湿了他的身躯,而是他工作得卖力,身上的汗止不住地从细微的毛孔往外冒,又加上防水的外套实在闷得很,才让他浑身都冒着热气。男子成功将外套脱下,他随手扔到一旁堆叠起来的旧轮胎上,穿着的白色背心跟黝黑的皮肤粘黏在一起,厚实的背阔肌若隐若现,以及他举起喷枪时的手臂流畅且结实的线条,无一不让苏丽娜感到痴迷。
收起高高举起的双手,苏丽娜又打了一个哈欠,看一眼电脑上的时间,正好是最适合下午茶的时候。她猛地站起身,将椅子推开,又看了一眼正在给宝马冲洗的男人,微微一笑,转身往身后的厨房走去。她记得冰箱里还存了一袋鲜红的莲雾,用它来补水恰到好处。
过了大约10分钟,苏丽娜端着切好的一盘莲雾从办公室走出来,先是对着一旁的仪容镜整理了一下衣着,然后才径直朝着刚刚结束洗车工作的男子走去。
“季明!”苏丽娜轻巧地喊了一声,“累了吧?要不要吃点水果。”
高壮的男子回头,只扫了一眼端着盘子的苏丽娜,又继续专心工作起来。
“吃点吧,这莲雾很清甜,我特意买的。”
季明没有回头,“嗯,你放桌子上吧,我等会吃。”
“亏我辛苦给你切好,现在就吃!”
“你没看见我现在空不出手来吗?”季明不带感情地解释,“等会车主就要来取车了,我得赶紧给他把车擦干。”
盯着季明手里拿着的毛巾,苏丽娜露出邪笑,她踮着脚来到季明身后,用牙签插上一块莲雾,举到季明面前。
“你没有手,我喂你啊!”
季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他盯着眼前的莲雾,有些不耐烦,“不用,你放着就好。”
“不要不好意思嘛,大家都那么熟了,快吃,快吃!”
季明的不耐烦越发明显,他皱着眉头,本想轻轻推开挡在他眼前的手,却没控制好力道,一下子将苏丽娜手中插着牙签的水果甩飞了去。苏丽娜有些诧异,她看着地板上已经沾上了灰尘的水果,默默地收回了依旧举在空中的手。季明并非有意这样恶意相对,他也感到很抱歉,但他为了避免进一步的尴尬,选择了无视跟沉默,回过头来继续工作。
苏丽娜在季明这里碰了壁,她也识趣地走到一边,将手里的果盘重重地扔到一旁的矮桌上。正巧外出抽烟回来的另外两名员工刚回到店里,见到桌上的水果,毫不客气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不忘喊道,“谢谢娜姐,娜姐真贴心!”
苏丽娜觉得胸口发闷,反正现在店里没有客人,该做的工作也完成了,于是她也学着其他人偷懒,自己跑到了店外面去。她沿着坡道往上走,一边走一边回想着刚刚季明对待她的态度,很是不悦,脸上挂着“生人勿进”的情绪。突然一个身影与她交错,很快站住了脚步,并以浑厚的声音朝苏丽娜喊了一句。
“你好啊。”
苏丽娜疑惑,回头,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他脸上挂着令人不悦的笑容,不管是任谁看,都会觉得那是居心叵测的假笑。
“你找我?”苏丽娜提防地后退一步,将身子倾向一旁的烟酒店门口。
“是啊,你是下面那家洗车店的员工吧?”男人说话的语气倒还算客气,“我刚刚见你从那里走出来。”
苏丽娜点点头,以为生意上门了,“您是要洗车吧?要洗车的话直接开车过去就好,现在不用等位置。”
“不是,我不用洗车。”
“啊?”
“我是想问一些问题。”
“什么问题?”
中年男人拿出手机,并从里边找到一张照片,展示到苏丽娜的面前。苏丽娜眯着眼睛去看,才看清手机屏幕里是一条不宽的街道,街道上除了一个骑着机车的人以外,别无其他特别的,那个机车上的人甚至带着黑色的头盔,看不清样貌,也分不清男女。
“照片里的摩托车你有印象吗?在附近见过这样的车吗?”男人问。
苏丽娜犹豫了一下,回道,“这个款式的摩托车不是很常见吗?偶尔在街上能看到。但是你要具体指这一辆的话,我应该没有见过吧。”
“洗车店附近没有见过这样的摩托车吗?或者你们店里有没有员工是开这样的车的?”
苏丽娜摇摇头,“没有。”
“这样啊,谢谢你。”中年男人收起了手机。
“你这张照片,好像是从监控里截取的吧?”苏丽娜好奇地猜测,“骑车的人抢了你的东西吗?你应该去报警啊。”
中年男人继续假笑,“我就是警察。”
“警察?”苏丽娜来了兴致,她有些兴奋地问道,“你是在调查什么案子吗?这附近发生了什么事件?”
中年男人摇摇头否认,然后接着问,“季明是在你们洗车店里上班吧?他现在在吗?”
听到对方提起季明,苏丽娜心里一个咯噔,迟疑了半秒,然后本能地点头。
“这样就好,我跟他是旧相识了,我去找他叙叙旧。”
男人转身朝着洗车行走去,苏丽娜愣愣地望着他的背影,心中有种莫名的担忧,于是也跟了上去。
洗车行内,季明已经完成工作,他用毛巾擦去身上的汗水,然后望了一眼矮桌上的那个果盘,已经只剩下湿漉漉的一片水渍。
“季明!”
听到苏丽娜的呼喊,季明回头朝着店门口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中年男人,而后才是跟在他身后的苏丽娜。
“季明!”中年男人来到季明跟前,“你还记得我吗?”
季明沉默着打量起眼前的男人,虽然体态上胖了许多,脸上的皱纹也深刻了不少,就连头发都已经白了一半,但季明还是能够从他那张严肃得不适合任何笑意的脸上认得出,他是曾经亲手将周新叶送入监狱的胡振海警官。
“胡警官,我当然记得你。”
“有空吗?我想跟你聊聊。”
见到这位自称警察的男人并非是要找季明的麻烦,苏丽娜这才松一口气,然后赶紧上前去欢迎道,“去办公室里聊吧,里边有空调,没那么热。”
季明感恩地看一眼苏丽娜,然后拒绝,“不用了,我们到外边去聊吧。”
“也好。”
季明丢下了毛巾,率先走出了洗车行,胡振海跟着他一起,来到了开在洗车行对面的糖水铺。
“老板,一碗绿豆海带。”季明找位置坐下。
“一碗一样的。”胡振海在季明对面坐下。
没过多久,店里的阿姨端着两碗冰冻的绿豆海带汤摆在两个男人的中间。此时糖水铺里没有其他客人,只是这间小店过于简陋,没有空调,只有摆头的风扇奋力地工作着。
“我们有多少年没见了?”胡振海似是跟老友聚会一般回忆着,“应该有13年了吧!”
“你突然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胡振海喝了一口绿豆汤,然后端坐起来,这是他的习惯,办案子的时候总是会挺直腰板。
“我是想问一下你,前天晚上,你在什么地方?跟谁在一起?”
“前晚?”季明警惕起来,“我在什么地方关你什么事?”
胡振海拿出手机,将之前给苏丽娜看过的照片给季明看,并问道,“你有印象吗?”
季明皱起眉头,“什么意思?”
胡振海见季明一副无解的样子,初步判定他应该没有说谎,便收好了手机,然后以更轻松的口吻继续问道,“我最近在查一个伤人的案子,就是不知道怎地突然想到了,所以来问一下。你只需要老实回答我,你前天晚上跟谁在一起,有人能替你证明就可以了。”
季明感觉到了冒犯,他不悦地舔了舔嘴唇,质问道,“你是怀疑我?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怀疑我?”
“不不不,我不是怀疑你,我只是问一下。”胡振海说,“我们这是在糖水铺,又不是在警局,我怎么可能是在怀疑你呢!”
“别偷换概念了,胡警官,我不知道是发什么了什么会让你怀疑到我头上,但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你要查的案子跟我没有半毛钱关系。”
季明说完,起身就想要离开。
“等等!”胡振海说,“你还记得周新叶吧?”
季明突然神情愕然,他缓缓地低头看向胡振海。
“周新叶通过减刑,已经出狱了。”胡振海继续解释,“他是前天下午离开监狱的,晚上就遭到了袭击,脑袋受了伤。”
“他没事吧?”季明问得有气无力的。
“你先坐下。”
季明乖乖地坐回到椅子上。
“你说他待在监狱里13年了,一直表现良好,跟监狱里的人也没有结仇,怎么会一出狱就被人盯上了呢?”
“会不会是偶遇抢劫……”
“不可能,从监控来看,那个人就是冲着周新叶去的。他还带着凶器,看样子是想要周新叶死吧!”
季明缓缓抬眼,看向胡振海,“所以你才会怀疑我,怀疑这件事跟13年前……有关?”
“我不能打包票,但是我知道,”胡振海朝着季明探出半个身子,“当年那个案子,你们有事瞒着我!”
季明闭紧了嘴巴,思索了几秒,突然又开口道,“前天晚上,我跟洗车行的两个同事一起喝酒,喝到很晚,他们都可以为我证明。或者你可以调取监控,我们是在坡上的那家烧烤店喝的酒。”
“这样啊,那就没事了。”胡振海突然放松下来。
“没事的话,我先回去了。”季明起身,刚要往店外走去的时候,又突然问了一句,“周新叶……他没事吧?”
“我去医院看过他,脑袋上缠着纱布,其他的……看不出什么问题。”
“谢谢。”
季明急匆匆地往店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将两只手插入口袋,因为他不想胡振海在趁他不注意的时候看见他那双不由自主微微发颤的双手。
等到季明离开之后,胡振海才盯着对方点的那碗绿豆海带汤,自言自语道,“点了又不吃,多浪费啊!”
季明回到洗车行,苏丽娜正担忧地候着他,见他走过来,立刻迎上去,想要询问一番,却被季明下意识地躲开。
“先不要理我!”
季明直直地朝着办公室走进去,然后穿过摆在中间的茶几跟沙发,躲到了厕所里去。
坐在马桶上,季明眼神涣散,他低声地呢喃着,“周新叶,他出来了……”一回想到13年前周新叶那张稚嫩的脸庞,季明便难以自已地露出痛苦的面容,他双手重重地压在脸上,以至于面目全都被掩埋起来。
那是一个同样闷热的午后,确切一些,是放学后的黄昏。季明因为跟其他同学约了打篮球,早早地奔向了球场,周新叶是值日生,他从来不敢怠慢,以免班级因为自己的原因被扣了卫生的分数,要是错失了一周的流动红旗跟优秀班级,班主任的心情肯定不好。
将最后一桶垃圾倒掉,周新叶提着垃圾桶默默地往教室走,经过篮球场的时候,他看到了季明正在跟人抢篮板的身姿,他的跳跃远远高于其他人。走进教室,只剩自己一个人了,其他两个跟自己一起做值日的同学已经等不及回家去了。收拾好书包,检查一遍两边的窗户都已经关上,再锁上教室的门,周新叶朝着楼下走去。他慢悠悠地走,希望能给季明多一些打球的时间。
“你听说了吗?”
“什么?”
楼道处传来两个女生讨论的声音。
“7班的那个谢婉秋,好像在做什么不干净的事情。”
“听说了,听说了!她是不是被人包养了?”
“我猜肯定是!有好几次,我在路边见到她,跟一个大叔拉拉扯扯,纠缠不清的样子。”
“我就说嘛,早就听说她在KTV里做包厢公主了!”
“惹,那她会不会染病啊?”
“什么病啊?”
“性病啊!”
“不是吧!”
无意间偷听到了两个不认识的女生在讨论谢婉秋的八卦,周新叶愣住神。他知道谢婉秋并不像这两个女生所说的那么不堪,至少他清楚,那个在路边与她拉拉扯扯的大树大概率上是她的父亲。周新叶不知道为什么,听到有人这样污蔑其他人,心里很不畅快,一个冲动,加快脚步,走下了楼。
因为周新叶下楼的脚步声突然加重,听起来有些吓人,刚刚正在讨论别人八卦的女生突然止住了声音,一同诧异地回头看向高处,只见到周新叶站在他们面前,三个人面面相觑。
“怎么了?”其中一个女生怯怯地发问。
周新叶心里憋着一口气,他想要冲上前去跟这两个喜欢嚼舌根的女生解释清楚自己所了解的真相,但这股冲劲才刚刚涌上来就已经下头了。
“你是哪个班的?你有什么事吗?”另一个更强势一些的女生问道。
周新叶低下头,他摇晃了几下脑袋,快速地从两个女生中间穿过,下楼去了。
跑向操场的时候,周新叶一直在心中懊悔,为什么自己就是没有勇气站出来维护受到伤害的人呢?如果是季明的话,他肯定会为谢婉秋说话吧!季明他……他很早以前就知道谢婉秋了,就开始注意谢婉秋了,他肯定会为了谢婉秋英勇地表现自己,保护她,维护她的名声。只有这样的男生才会受到女生的欢迎!
站在篮球场上,周新叶一言不发地盯着正在挥洒着青春汗水的季明,直到半场结束,季明在喝水的间隙才发现了站在篮球场边缘的周新叶。他走过去,依旧是爽朗的笑容。
“你打扫完了?”
“嗯。”
“我这边还在比赛,刚跟其他班的人约好了,可能没那么快结束。”
“没事……”
“要不,你也一起来玩吧!”
周新叶看向篮球场的众人,他差一点就答应了季明的邀约。只是他知晓,自己并不擅长运动,如果贸然上场的话,肯定会遭人嫌弃跟白眼,更会拖累了季明。
“不用了,要不我先回去吧。”
“你自己回去?”季明回头看向篮球场正在等着他的队友们,“那……你自己注意安全!”
周新叶苦笑,点点头,然后与季明一同背过身去,各自走向了不同的方向。
回到家,周新叶发现奶奶正在整理捡回来的塑料瓶跟易拉罐,他放下书包,也一同加入。
“新叶啊,你那个手机……”奶奶一边将塑料瓶的瓶盖拧开,一边说道,“不要有了手机就只顾着玩了。”
“嗯。”周新叶有些闷闷不乐,“奶奶,你知道的,我的成绩一直都不理想……可能,以后我考不上大学。”
奶奶倒是没那么在意成绩的事情,她平静地说道,“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大学,这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你爸不也是高中毕业,还做了纺织厂的主任,你妈只是小学毕业也没有人看不起她。”
“奶奶,现在环境不一样了,我担心以后我要是没上过大学,找不到好工作。”
“工作哪有什么好坏,最重要的是活得明白,要知道自己喜欢什么,想要做什么,还有就是好好活着!”奶奶叹气一声,“你爸妈都是年纪轻轻就走了,工作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奶奶,你会想他们吗?”
奶奶顿了一下,眼眶有些泛红,但她忍住了哭泣。
“如果可以,我情愿自己替他们去死!”
“奶奶……不要说这样的话。”
“我是真心的,真心的爱着一个人,真心的为他着想的话,是愿意替他去抵挡一切不幸的。”奶奶挤出一个笑容,“就像我也愿意替我们家新叶去承受一切的灾难啊!”
“奶奶,你别说了!”
周新叶将手里的塑料瓶扔进黑色的垃圾袋里。
奶奶拍拍手上的灰尘,站起身来,走向厨房,准备开始做晚饭。
周新叶注视着奶奶有些佝偻的身躯,他又怀念起父母还在时的情形,虽然记不太清了,但他敢肯定地说,以前的家里总是能听到欢声笑语,总是热闹得有些烦人。
夜幕已经降临,周新叶慢条斯理地吃着奶奶炒的腐竹牛肉跟空心菜。奶奶则不知道为何突然忙碌起来。只见她从橱柜里找来两个保鲜袋,先是跑到阳台从晾衣绳上将悬挂了几个月的一条腊肉取下来,然后又在冰箱脚处翻出了一个掌心般大小的陶罐,分别装进保鲜袋里。
“奶奶,你在干嘛啊?”
奶奶笑眯眯地来到餐桌前,将刚刚装好的腊肉跟小陶罐放在周新叶的手边。
“待会你拿这些给季明他们家送去哈。”
周新叶不解。
“季明不是把他的旧手机给你用了嘛,你得好好感谢他。我们家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但是奶奶做的腊肉,还有之前腌的橄榄菜,都是极品美味,你拿给他们家好好尝尝。”
周新叶听到奶奶这样说,也觉得开心。之前他正愁不知道该怎么感谢季明的好。
“我们家虽然不富裕,但是做人做事的道理还是要讲的。”奶奶轻拍着周新叶的肩膀,“季明是你的好朋友,你们是一起长大的,他对你好,你也不能辜负了他的好意。我们要懂得知恩图报。”
“嗯!”
周新叶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他已经等不及要拿这些“礼品”送到季明家去了。
夜越来越深,周新叶洗过碗之后,按照奶奶的指示,提上腊肉跟橄榄菜兴冲冲地跑到楼上去,站在季明家门口,正准备敲门的时候,突然听到了屋内传来说话的声响。这声音听起来,应该是季明的父母。
“你给小明买新手机了?”
“嗯。”
“你就宠他吧!”
“之前答应过他的,要是考试能进班里的前五,就给他换新手机。说过的话,怎么能不算数呢。”
“那手机挺贵吧?”
“还行吧,就几千块钱。”
“几千块!我都不舍得用那么贵的!”
“行了,一个手机而已,说那么多干嘛?你不要在小明面前提起啊,他会不高兴的。”
“那那个旧手机呢?”
“他好像给周新叶了。”
“周新叶……又是他啊!他都从我们家拿多少好处了!”
“是啊,虽然他父母跟我们是旧同事,但其实也没那么熟,当初他爸是车间主任的时候,没少给我们脸色看。可是,小明跟他关系好,一起长大的孩子,互相照顾一下也是应该的。”
“那叫互相照顾吗?那是他单方面的向我们索取!那旧手机又不是破手机,拿去以旧换新还能剩不少钱呢!季明那个小兔崽子就知道拿家里的钱往外霍霍,一点都不知道心疼一下赚钱的爸妈。”
“孩子还小,等他长大了自然会懂事的。”
“我看啊,你还是叫他离那个周新叶远一点吧,指不定以后会怎么害他呢!”
“怎么会……”
隔着一扇门,说话的声音本应该消减不少,但不知道为什么周新叶却能听得一清二楚,并且格外刺耳。他已经没有勇气去敲响季明家的房门了,而是转身,耷拉着胳膊,提着手里的两样东西,无精打采地往楼下走。走到自家门口的时候,他也没有勇气推门进去,而是没有目的一般地继续往楼下走去。走到一楼,周新叶坐在阶梯上,他放下手里的“礼”,从裤袋里掏出手机。
“季明,你还没回家吗?”周新叶发送了信息。
“已经在回家的路上了。”季明回复了信息。
“你什么时候回到?我在奶箱那里等你。”
“等着我,很快就到!”
看着手里的手机,周新叶很是爱惜,他的两只拇指来回地抚摸着手机光滑的表面,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
季明骑着自行车,收到了周新叶的信息,他很快回过去,然后继续埋头骑车,往家的方向。当他骑上跨江大桥的时候,夜晚的微风拂面,吹得他很是舒爽,他也不由自主地咧开嘴笑了。目前正是夏季涨水的时期,江水浑浊而汹涌,也就是在这种时候,经常会从大人口中听一些可怕的传闻,不是谁家的小孩在江边玩耍被水吞了,就是某些胆大的青少年试图游泳跨江最后体力不支而死,最骇人听闻的莫过于夜晚的桥上会有失意的人纵身跳下,结束自己的生命。 在这个本该享受运动过后多巴胺带来愉悦的夜晚,季明在回家的路上,竟真的遇到了一个想要跳江轻生的人。
起初,那只是一个影子,季明并不在意。当他骑着车逐渐接近桥中心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影子原来是站在桥的护栏外头的,那影子双手张开,紧紧地抓着护栏,面对着江面,低头去看底下湍急的江水。
季明迟疑着,他停好自行车,四周张望了一圈,没有见到其他的人。这座桥上只有两个人。
季明从车上下来,他缓慢地走向桥边的影子,越是靠近就越发觉那个影子的轮廓熟悉。等他彻底看清眼前的人时,才惊呼一声,同时也吓了那人一跳。
两个人互相盯着对方,两秒钟没有任何动作。
“你、你这是……”季明第一次面对这种状况,他的双脚有些不知所措,“你这是在看江景吗?”
护栏外头的女生有些诧异也有些生气,回道,“你看不出来吗?我想要跳下去!”
“我知道了!”季明故意犯傻,“你是在模仿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
“什么?”
“你不知道泰坦尼克号吗?那部电影,就是一艘大船,后来撞到了冰山,沉了。”
“我知道!”女生呛道。
“这部电影很经典,你看过的吧?”
“我没看过……”
季明笑了,“那你一定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跟泰坦尼克号的女主角一模一样。”
女生皱眉。
“她跟男主角的初见也是这个样子,女生在船的护栏外头,男生在里头,女生想要跳海,就跟你现在的姿势一模一样。”
“那最后她跳了吗?”
“没有,她被男主角说服,回到了船上。”
呼一口气,“那个女主角为什么想要跳海?”
“因为她想要逃离自己的生活,她觉得自己就快要窒息,快要被家庭还有她周遭的环境给逼死。”季明话锋一转,“但是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她并不是真的想死,她只是想要追求自由,想要活得更自我一些,她想要幸福。”
站在护栏外头的人低头看了一眼江水,闭上眼,激动的心情似乎得到了舒缓。
“我也想要幸福。”声音太小,淹没在了江水的轰隆声中。
“你想要回来吗?”季明伸出了手,“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看这部电影。”
女生盯着季明的双眼,心中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悸动,她已经忘记了自己跨越护栏站在危险之地的那份勇气,转而变得更渴望去牵眼前这个奇怪的男生向她伸出的手。
“我……我的双手已经僵硬了,动不了了,你可以帮我吗?”
“可以!”季明回答得很迅速。
小跑着冲向大桥的护栏,季明先是握住了护栏外那双冰冷的手,然后扶着她的腰,帮助她缓慢地转过身来。季明记得泰坦尼克号这部电影里男主角似乎也是这样帮助女主角重新回到船上的,只是当时女主角因为高跟鞋一滑,差点就真的掉到海里去了。季明低头去看,面前的女生穿着一双帆布鞋。
“注意脚,不要踩空了!”
季明搀扶着女生,成功将她救了回来。就在那女生翻越护栏的时候,他从她的身上闻到了一种好闻的味道,好似是花香,但究竟是什么香味,他至今都无法知晓。
死里逃生的女生被吓得够呛,瘫软地坐在地上,小口小口地呼吸,季明忍不住偷偷去看她起伏的胸口。
“你叫什么名字?”女生问道。
“啊?”季明回过神来,“我叫季明,季节的季,明天的明。”
“好奇怪的名字。”
“你也可以叫我小明,我爸妈也是这样叫我的。”
女生笑了。
“那,你叫什么名字?”季明小心翼翼地问。
女生用手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反问道,“你不是知道吗?”
季明愣住了,然后傻笑着,开口,“谢婉秋。”
“嗯。”
“你为什么想要跳江?”等到谢婉秋彻底冷静下来了,季明才发问。
“我并不是真的想要跳下去,只是想要看看自己离死亡很近的时候会是什么感觉。”谢婉秋说。
“那是什么感觉?”
“是一种……心潮澎湃的感觉,心跳得很快,浑身的肌肉都变得僵硬,有一种不顾一切的冲动,但是又有一种阻挡一切的怯弱。”
“哈哈,你这只是害怕了而已!”季明笑说,“就跟坐过山车一样。”
“是啊,后来就害怕了,想要回去,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回不去。”谢婉秋后怕地抚摸着胸口,“不过,有那么一刹那,我觉得就算真的跳下去了也无所谓,反正不会有人在乎的吧。”
“是我打断了那一刹那吗?”
谢婉秋似乎还沉浸在刚刚惊险回忆中,走了神,没有听清季明的话,只回了他一句,“嗯?”
“我说,是我打断了那一刹那吗?”这个问题对于季明来说似乎很重要,他又一次郑重其事地问。
“嗯。”
得到了谢婉秋肯定的回答,季明很是高兴,比他今晚篮球赛赢了还要高兴。
“走吧,起身,我骑车送你回去!”
谢婉秋点点头,在季明的搀扶下站起来,然后侧坐着上了他的自行车。
“以后你要是想的话,我可以每天都骑车送你回家!”季明迎着凉爽的风,肯定地说着。
“可是,你不是总是跟一个男生一起走吗?我见你搭他上学,也一起回家的。”
原来谢婉秋也曾注意过自己啊!一想到这里,季明就高兴地傻笑起来。
“怎么了?”谢婉秋不明所以。
“你说的是周新叶,他是我的发小。我可以早上搭他上学,晚上送你回家!”
“如果他没有意见的话。”
“他能有什么意见。”季明说,“等下次见面,我介绍你们认识!”
“嗯!”
坐在季明的自行车后座上,谢婉秋抬头看向月亮,不是满月,缺了一角,她觉得有些遗憾。但是她永远都不会忘记今夜发生的事,自己差点结束了生命,还有那个少年身上飘来的一丝丝的汗味。
“上次,谢谢你们。”
“你说什么?”季明问。
“我是说,上次在校门口附近的事情,谢谢你们!想要替我解围。”
季明记起来,尴尬地笑起来,“是我们不对,不知道那是你爸就擅自……总之,不好意思。”
谢婉秋听了季明的话,有些落寞,她稍稍低头,盯着不停往后流逝的水泥路,不再说话。
等到季明回到大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10点。他远远地就看到周新叶坐在阶梯的位置等他,于是抛下自行车,飞奔过去。周新叶抬头看向季明,眼神却很暗沉。
“怎么那么久?”
“嘿嘿,发生了一些事。”
“什么事?”
“好事!”季明毫不掩饰自己的高兴。
“比赛赢了?”
“嗯!”
周新叶起身,将身旁的腊肉跟橄榄菜递到季明面前。
“这是什么?”
“我奶奶让我给你的,是腊肉,还有橄榄菜。我奶奶亲手做的。”
季明始终笑着,但拒绝了周新叶。
“不用了,这些我们家不吃,你拿回去吧。”
周新叶不解地望着季明。
“腊肉已经不新鲜了,还有橄榄菜,是腌渍的吧!我妈说这种腌渍品里头都是亚硝酸盐,吃了会致癌的。”季明不忘补充一句,“你记得也不要多吃哦。”
周新叶没想到季明会拒绝自己的好意,整个人都呆住了。
季明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拍了拍周新叶的肩膀,“走了,回家吧,我还有作业没有写呢,得赶紧洗澡,然后赶作业去!”
周新叶望着季明一蹦一跳地往楼上跑去,自己越发觉得落寞,不仅是自己等了季明一个晚上,更多的是他发觉他跟季明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远了。
周新叶第一次与谢婉秋接触是在一次绘画比赛的颁奖礼。不明所以的周新叶被季明硬拉着来到了某个酒店的会议厅,那里正在举办青少年绘画比赛的颁奖仪式,其中获得高中组油画第一名的人正是谢婉秋。
当主持人宣布谢婉秋的名次时,季明高兴地用力拍响了自己手掌。等到谢婉秋站上领奖台,季明用自己的新款手机疯狂地给谢婉秋拍照。周新叶看到季明的掌心因为鼓掌已经泛红,无奈地问了他一句。
“你不觉得疼吗?”
“什么?”
“手掌。”
“嗐,没事。”
等到颁奖礼结束,季明领着周新叶来到谢婉秋面前,兴高采烈地介绍起来。
“谢婉秋,这就是我跟你说过的,周新叶。”季明转向周新叶,“她是谢婉秋。”
谢婉秋倒是开朗,向周新叶伸出了手,“你好,我是谢婉秋。”
周新叶有些错愕,但他很快反应过来,也伸出手,握住了对方那只捏起来软绵绵的手,然后有些尴尬地自我介绍,“我是周新叶。”
“季明跟我提起过你,你是他的好朋友,也是我的好朋友。”
周新叶向季明投去目光,想要询问他什么时候跟面前的女生走得这么近了,可季明的眼神从没有离开过谢婉秋的身上,周新叶只扑了个空。
“你的画,得奖了,恭喜。”周新叶生硬地说着不自在的话。
“嗯,谢谢。”
“待会我们去喝一杯奶茶,好好庆祝一下!”季明说,“我请客。”
“好呀!”谢婉秋捧着奖杯,走到会场的门口,然后朝着两位男生招了招手,“我想在这里拍张照片!”
季明二话不说,掏出手机,立刻给谢婉秋跟挂在门口的横幅合影。在一旁看着的周新叶心里有种说不上的酸楚感,但他也只是看着。等到三个人一齐走向会场的电梯时,才不巧地听到了不和谐的声音。
周新叶认得出来,这两个声音是自己曾在学校的楼梯口处听到过的。
“什么玩意啊,这也能拿奖。”
“是啊,画的根本没有你好。”
“怕不是什么潜规则吧?”
“呵呵,可能吧,毕竟人家是包厢公主,还跟老男人有一腿,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啊!”
“这个谢婉秋啊,就是个骚货,她的画也一样,骚得很!”
听到这些对话,谢婉秋整个人愣在了原地,季明也吃惊不已,只有周新叶暗自悔恨,为什么不提前发现这两个人也出现在这里,从而可以避免这种尴尬的场面发生。
“说什么呢!”季明嘟囔一句,正想大步走上前去找那两个女生理论的时候,身旁一个身影动作比他还快,超越了他,直接出现在那两个女生的面前。
“啪!”
还没等两个女生反映过来,谢婉秋一个巴掌扇在了其中一个女生的脸上。
“啊!你干什么!”另一个女生尖叫。
“什么是骚货?你说谁是骚货?”
面对谢婉秋的逼问,两个女生心虚,明显露怯。
“你们刚刚说什么?说我拿奖是因为潜规则?还说我跟老男人有一腿?”谢婉秋毫不客气地重复两个女生之前的对话。
“是、是啊,我们都看见了,你跟一个大叔拉拉扯扯的样子,怎么?敢做不敢当吗?”
谢婉秋愤怒地瞪大了双眼,她扔下手中的奖杯,抬手,又是一记耳光,然后重重地推了面前的女生一把,使得那个女生连连往后退,最后撞到了墙上。
“你干什么?想要杀人吗?”另一个没被谢婉秋掌掴的女生用颤抖的声音质问着。
谢婉秋走上前一步,抬起手,那女生害怕地闭上双眼。谢婉秋本想也好好教训一下那个跟班一样的女生,但她最后还是将手收了回来。
“你们给我记住,我谢婉秋堂堂正正,绝没有做过你们说过的那些事情!”谢婉秋恶狠狠地瞪着两个女生,“下次再让我听到有这样的传闻,我撕烂你们的嘴!”
这时,电梯到了,谢婉秋扭头走进了电梯。两个女生都被谢婉秋的气势给唬住了,她们不敢再发一言,只默默地目送着谢婉秋离去。
季明没有想到平时看起来十分温婉的谢婉秋竟然也有这样彪悍的时候。他回过神来,赶紧上前,捡起地上的奖杯,然后也跟着跑进了电梯内,周新叶更是惊讶得嘴都合不拢,但该撤离的时候双脚还是听话的。
在经过那两个女生面前的时候,周新叶小声地对她们补充了一句,“那个男人是谢婉秋的爸。”
两个女生错愕地目送着电梯的门缓缓关上。
等到离开了会场,季明将奖杯交还给谢婉秋。
“你们都被我吓到了吧?”谢婉秋失落地说,“没有想到,我是这样的人吧。”
“哈哈哈,哈哈哈,”季明大笑起来,“真是太有意思了,太了不起了!”
谢婉秋跟周新叶都不知道季明这是闹哪一出。
“我就知道你不是什么规规矩矩的人,毕竟那天晚上你还想着跳江呢!”季明很是激动,“我觉得这样的人生才有意思!做别人眼中的乖孩子,最后只不过是跟提线木偶一样!”
周新叶惊讶道,“跳江?这是怎么回事?”
“哦,你还不知道啊,等我之后慢慢跟你讲。”
“啊!不许说!”谢婉秋带着些许撒娇,“这是我的丑事,你不可以跟别人讲啊!”
“哈哈,那你求我啊,求我的话,我就不讲。”
“我才不会求你,但是你不许讲!听到了吗?”
季明见到谢婉秋又露出了平日里的模样,这才放心地对着她点了点头。
之后,三个人一起去奶茶店喝了奶茶,然后又吃了路边摊的牛杂,最后一起在电玩城玩了一下午才决定回家。
季明玩得很尽兴,回家的一路上都在回味着刚刚发生的一切,周新叶则偷偷去瞄季明的神情,他发现身边的少年已然跟之前不一样了。他能察觉得出来,一种叫做“爱情”的情愫正在身边悄悄地蔓延。
谢婉秋因为回家的方向跟季明与周新叶不同,所以自己乘坐公车回去。她握着因为刚刚在会场内摔坏了一个角的奖杯,走下公车,缓步往家的方向走去。在离家最近的那个路口,她举起手中的奖杯,仔细地端详起来,最后将它丢进了路边的垃圾桶。
“我要的不是这种幸福,而是真正的幸福!”
往家的方向走去,谢婉秋远远地见到一个男人正站在小区大门口处抽烟。她知道,那个男人是在等她,她平复了一下心情,让自己恢复到面无表情的状态,然后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躺在自己的小屋里,季明望着天花板,那空洞的风景让他感到心慌。侧过身去,一旦闭上眼睛就会想到周新叶少年时的模样。
他现在还好吗?
这么多年他是怎么过来的?
他可曾想起过我?
他是不是在怨恨我?
季明不由得想起来下午时胡振海对他说过的话。
会是什么人袭击了周新叶呢?
又为什么要袭击他呢?
难道真的跟13年前的那件事有关?
如果是这样的话……谢婉秋?
季明不敢往下想,他也不愿意相信谢婉秋会主动伤害周新叶。
或许……我该跟他见一见……如果他还愿意见我的话……我希望他还愿意看到我,我希望这13年里,他一直都在怀念着过去的那些不足以被人提起的小时光。
警局办公室内,胡振海手里握着把折扇,轻轻地敲打着自己的肩膀,另一只手翻动桌上的卷宗资料,眼珠子缓慢地挪动。
一名女警走了过来。
“老胡,已经查好了。”
“哦,安晴啊,怎么样?”
“监控里真的看到了季明,他在那天晚上确实跟几个人一起在大排档里喝酒。”
胡振海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对了,老胡,你怎么会想到去查这个人呢?他好像跟袭击案八竿子打不着啊。”安晴说。
“这周新叶跟季明以前是好朋友,虽然13年没见了,也正因为是13年没见,周新叶也没跟其他人结仇……”
“他们如果是好朋友的话,季明没理由会去袭击周新叶啊。”
胡振海抬眼看向安晴,“怕就怕周新叶知道些什么,这13年里让季明过得不安生。”
“你是说周新叶在13年前的那个案子?”安晴看了一眼胡振海桌上的资料,“这个案子我也有了解。”
“哦?你还了解过这个案子?”
安晴笑了笑,“是啊,你让我去查,我当然得了解全面。”
胡振海欣慰地点点头。
“不过,我有一点不明白,这周新叶当年不是已经认罪了吗?人证跟物证都很清楚啊。为什么还会跟季明有关?”
胡振海叹一口气,说道,“是啊,就是太清楚了。无论是周新叶的作案动机,还有他整个作案的过程都暴露得太简单了。”
“简单不好吗?”
“重点是,有一个疑点,我一直想不明白。”
安晴好奇,“是什么?”
“用来装尸体的那个行李箱。”
“行李箱?”
“周新叶说那个行李箱是他自己的,但是里头却没有半点他留下的痕迹,反倒是……当时在行李箱的内部,采集到了一枚季明的指纹。”胡振海说,“我一直觉得案子没那么简单,至少不应该是周新叶一个人犯的罪。”
“除了指纹,好像也没有什么证据是指向季明的吧?”
胡振海点点头,“也正因为这样,季明最后被摘了出去,我也不再想那么多了。不过,周新叶刚出狱就遇到袭击,这肯定不只是巧合。我啊,又想起这个案子来,不得不将它们联系到一起。”
“但是现在监控显示,季明没有作案的时间!”安晴继续问道,“会不会还有其他人不想周新叶活呢?”
“还有其他人?”
“这个案子就没牵扯到其他人了吗?”
胡振海沉思,逐渐加深眉间的皱纹,小声地嘀咕,“谢婉秋……”
“嗯?”
“其他人既没有动机又没有证据,不能平白无故去怀疑别人吧!”
安晴笑了笑,“也是。”
“对了,摩托车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
“这款车的型号太普遍了,现在还在查。”
“行,查好了记得第一时间通知我。”胡振海说着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安晴点头答应,然后将手里的资料端正地放置在桌子上,打了一声招呼,转身就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