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2)
陈希Will.C2024-05-20 11:002,978

   那是一个天空有些模糊的周日,天气微凉,贪图懒觉的周新叶睡到中午才迷迷糊糊地起床。他拉开房间的窗帘,发现雾挺大,有些感慨地往窗外望去,不经意间看到楼下有一个人影经过,正急匆匆地往大院外走出去,隐蔽在雾中。周新叶认得那人手里拖着的大行李箱,一般来说很少会有人用这么大的行李箱。那是寒假的时候,季明为了陪谢婉秋到北京去参加艺考而特意买的,那时候季明还问周新叶,什么颜色好看,周新叶并不在意,随手就替季明选了一个最常规的乳白色。

   “有必要买这么大的箱子吗?”周新叶不解。

   “你不知道,北京天气冷,冬天穿得厚,谢婉秋说她没有行李箱,我就让她把衣服都跟我的装一起了,方便。这样她也不用提着行李,可以在旅途过程中好好休息。”

   那个乳白色、四个角都有银色包边的行李箱是周新叶陪着季明一起买的,所以他记得很清楚。只是此刻他不明白季明为何要拖着个大行李箱急匆匆地出门。

   晚上10点过后,大院里活动的人少了,一片静悄悄的模样。周新叶正躺在床上看书,忽然莫名其妙地听到了一些滚轮的声响,他立刻联想到白天的时候见到的季明,于是赶紧爬起身,朝窗外望去,果然见到有一个拖着行李箱的人影正朝这栋楼走来。这一次,那人影不像白天那样轻松,而是费劲地拽着行李箱,将其拖到了位于一楼最不起眼的共用杂物间里。那个地方以前是为了方便居民,存放有一些可随意取用的公共用具,比如锤子、扳手、水管之类的,但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个所谓的杂物间变成了“废弃间”,里边堆满了大家放置在那儿,却可有可无的物品,平日里基本没什么人会光顾,所谓的杂物都被灰尘所积压。

   周新叶放弃了洗澡,他穿着睡衣就出门去了,坐在客厅的奶奶疑惑他的行为,问了一句,“这么晚了,还去哪啊?”

   “我去找季明!”

   周新叶出了门,他跑下楼去,东张西望不见季明的身影,然后就直直地往杂物间去了。还没来到杂物间的门口就见到了里头并不算太亮的灯光。他带着好奇缓步过去,本以为季明会在杂物间内,却不见任何人的身影,只有一个行李箱静静地站在一堆无人要的杂物当中。

   “季明?”

   周新叶走了进去,他来到行李箱跟前,围绕着行李箱看了一圈,然后用手拉起行李箱的把手,试着推了一下,里头的重量让他迟疑。这个行李箱里分明是装满了什么东西才会这么重,以至于自己差些推不动它!

   不知为何,周新叶心里冒出一丝不好的预感。季明为什么要把行李箱丢弃到这里呢?是因为太重了,不好拿上楼?

   带着忐忑的心情,周新叶将行李箱从站立变成躺倒的姿势。他缓缓地拉动行李箱的拉链,使其开出一道暗黑的缝隙,然后借着杂物间里暗黄色的灯光,与行李箱中一双疲惫的眼睛对视,瞬间被吓得瘫软在地。

   “这是、这是……什么?”周新叶颤颤巍巍地自言自语。

   勉强从地上起来,周新叶再次来到行李箱前,他鼓足了勇气,一鼓作气将行李箱的拉链全部拉开,然后小心翼翼地掀开了行李箱的上侧,一具以蜷缩着姿态的男尸赫然出现在周新叶的眼前。

   “这个人是……”

   周新叶认得这具男尸的面容,他是谢婉秋的那名“继父”,曾威胁过自己的那个高瘦男人,韦军。

   正在周新叶处于惊讶与恐惧当中出神的时候,季明突然出现在杂物间的门口,他看到了周新叶坐在敞开的行李箱旁,着实被惊吓到,一个箭步上前,一把将行李箱关了起来。然后转身看向周新叶,并拥双手按住对方的肩膀,试图让周新叶冷静下来。

   “季明……”周新叶不可置信地问,“那是什么?行李箱里的装的是……是韦军吧?他怎么会出现在……”

  “周新叶,你冷静一下,不要慌。”

  “我怎么可能不慌!那可是……”周新叶压低了声音,“尸体啊!”

  “我知道!”季明回头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行李箱,“我也不想这样的,我总不能带着这个……行李箱回家吧,就只能暂时把它存放在这里了。”

   “你什么意思?”周新叶不解,“你怎么会跟一具尸体在一起?难道说……”

   季明低下了头,他不知道该如何跟周新叶解释。

   “季明,你告诉我,人是不是你杀的?”

   季明惊讶地抬头,瞪着周新叶,然后吞吞吐吐地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人是我杀的,你会怎么做?”

   周新叶感到有些害怕,他迅速起身,缓缓后退两步。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理智告诉周新叶他不能任由季明杀人后逃脱法律的惩罚,但是感性又在不断逼迫自己,告诉自己无论如何都必须站在季明这一边。

   “周新叶?”季明呼唤。

   “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周新叶看向季明,“无论你接下来想要做什么,我都愿意帮你!不过前提是,你得告诉我,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季明显然是没有想到周新叶会选择无条件帮助自己的,虽然他知道周新叶是自己最好的朋友,他也足够信任周新叶,但在发生如此大事的情况下还会选择义无反顾帮助自己,季明仍旧觉得惊喜。

   “是我杀了韦军!”季明说。

   “为什么?”

   季明沉默。

   “季明!你不能骗我!”

   季明看向周新叶,他那双清澈的双眸流露出担忧。

   “是谢婉秋……”

   “谢婉秋?”

   “韦军他不是人,他一直都在性骚扰谢婉秋,还试图强暴她。”

   “这些都是谢婉秋对你说的?”

   季明点点头。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可以……”

   “我不是故意的!”季明稍稍抬头,他此刻觉得这逼仄空间内的灯光有些晃眼,“我只是偶遇了他,本来是想要警告他一下的,但是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周新叶很着急。

   “我们因为谢婉秋的事情吵了起来,我当时太激动了,而且他逼得我很紧,我只是……只是想要推开他,也没想到他会摔倒了,等我发现他躺在地上不动的时候,他就已经死了。”

   周新叶觉得不可思议,“你们是在什么地方遇见的?”

   季明想了想,“石山公园,石山公园后面有一片荒地,那里有一条没人走的阶梯,就是在那里……他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好像是腹部被什么东西刺穿了,可能是……是金属之类的利器吧。”

   听完季明的讲述,周新叶感觉眼前一黑,他多希望季明所说的事情从未发生过。

   “季明,你有想过报警吗?”

   季明不自在地后退一步,“不能报警!”

   周新叶惊讶。

   “不管是什么方式,我都是杀了人。”季明解释,“无论最后是怎么判刑,我都有可能要坐牢,而且,不是马上就要高考了吗?这种时候,我的人生……会因为这件事彻底发生改变的!”

   是啊,听说谢婉秋已经收到了心仪大学的内定名额了,季明还要跟她一起去北京上大学呢!周新叶心里这样揣测着,有些落寞。

   “周新叶,我本来不打算将你牵扯进来的,这件事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你就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没有看见,好吗?就当我求你,不要将这件事说出去,包括韦军对谢婉秋所做的事情!”季明略带恳求地说道。

   周新叶深深咽一口气,尝试去想象跟理解季明当时的心情与处境,情绪平静了不少,至少他知道季明不是十恶不赦的杀人犯,他只不过是失手才将韦军害死的,况且在周新叶的视角里头,韦军他罪有应得!

   “周新叶……”季明渴望地望着周新叶。

   周新叶当然知道杀了人不会那么容易逃脱法律的制裁,而作为一个一直以来遵纪守法的公民,他正确的选择只有报警!可现在站在他面前的人是季明啊!脑海里闪过许多季明的身影,他的微笑、愁容、担忧、甚至是恶作剧都无一不牵扯着周新叶的人生。太阳缓缓升起的那一刻,年幼的周新叶站在季明的身后,他似乎是第一次感受到阳光的温暖。季明转身,脸上沾了不少泥污,他向周新叶伸手,露出一个爽朗的笑容。就是这个小小举动,季明曾拯救了处于崩溃边缘的周新叶。自那以后,他便把季明当做是烈日,无论何时都能温暖自己的烈日。

   现在到了我来拯救他的时候了!周新叶用无数的回忆瞬间洗去了心中的种种以后与犹豫,他决心无论什么困难都要与季明共同面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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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逝的烈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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