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狼冷笑一声，提剑冲了过去。
然而，势如破竹的剑气，却被闪动的刀花抵挡住了。
他遇敌无数，从未见过，有人可以将这一柄大刀，舞得如此灵动。
一招一式之间，似乎藏着无穷变化。
青狼猛吸一口气，剑花乱眼，试图与这刀相较谁更快。
但他的剑，很快就被疤脸的刀式俘获，像一条蛇游进了笼网之中，随之而来的，是心口的一阵剧痛。
他给许多人尝过的滋味，现在，他也尝到了。
疤脸收了刀，对着林霏高兴道：“小姐，这龙是我们的了！”
“耿彪。”傅春竹突然说道，“林堂主，是你杀的吧。”
疤脸脸上的那道长疤抖动起来，怒道：“你胡说什么！”
傅春竹手指向倒地的青狼。
他的胸前，刀伤纵横，隐隐显出一朵花的样子。
一数，共有十七条。
“这不就是你说的，林堂主身上的乱花刀伤？”
林霏痛苦道：“耿彪，是你杀了我爹？”
闻言，疤脸沉沉道：“林小姐，你可知道我脸上这条疤是怎么来的？当年，林堂主酒醉后被人暗算，我和何辰誓死保护堂主，生生替他挡了几刀。其中一刀，就落到了我这脸上！”
林雪道：“可是，何辰不也因此断了一条手臂？”
疤脸狰狞道：“是啊，但是就算他一条手臂都断了，堂主还是把灵光刀法传给了他，而不是我！”
“我脸上顶着这条蜈蚣一样的长疤，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每日还要躲在暗处，偷学别人师徒传技！”
林霏哽咽道：“但是你可知道，我爹虽然视何辰为灵刀堂的继任，却想把我许配给你。”
疤脸不敢相信道：“怎么可能？林堂主他……”
怔了一会儿，疤脸将刀举起，对着傅春竹愤愤道：“都是你！你自以为聪明，可是却不知道，有时候不会装糊涂，就是最大的糊涂！”
傅春竹淡笑一声道：“要杀我？还是先把你们自己的恩怨，算清楚吧。”
疤脸一愣，回头看过去，从石洞口缓缓走过来一个人。
蓬头乱发，一条手臂如枯藤般荡着。
“何辰？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霏也道：“你怎么成了这个样？”
傅春竹说道：“他一直都在跟着你们。或者说，一直都在跟着林小姐。”
那个怪人蠕动着嘴唇，似乎是太久没有开过口的缘故，话音就如秋风般萧索：“耿师兄，师傅对你我不薄，你何苦这么做？”
疤脸冷冷道：“呵，如果你是我的话，自然就知道了。也好，今天就让他们见证下，到底谁才学到了师傅的灵光刀法！”
话音刚落，两把刀，都立时舞出了白湛的刀花。
何辰左手持刀，刀如细浪，却藏着万钧拍岸之力，
疤脸人壮刀巨，却也不显笨重，一把大刀在手上游转自如。
刀身相接，如金石击鸣，砰然作响。
刀尖相抵，如针刺寒芒，银瓶乍裂。
两人的刀法相同，就比谁更精进。
“当”的一声响，一柄大刀先落了地。
疤脸捂着血流纵横的胸口，跪倒在地，嘴里咯着血，喃喃道：“没想到，还是差了一式。”
他看向林霏，嘴角露出了笑意，“林小姐，有龙在，你也能如愿以偿了。”
随后，便像一尊石像，沉沉倒了下去。
胜了的何辰，定定地立着，面色苍白。
他看着倒地的疤脸，突然口中吐出一口鲜血，手中的刀也“叮”一声掉了地。
林霏忙过去扶住他，怀中的何辰虚弱如蜡人，口中萧索道：“我，只胜了他一式。”
这时，刘鹏凑到傅春竹耳边说道：“傅头，你看这龙就在池子里，现在除了咱们，就只剩一个女的和一个废人，咱们要不然……”
刘鹏还未说完，林霏转向他们，眼中噙着泪道：“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我只是一个女子，何辰也伤了，这龙现在就是你们的囊中之物。不过……”
林霏捡起何辰的刀，眼里发出了狠光道，“要想拿龙，就先杀了我，灵刀堂林霏！”
傅春竹也犹豫起来。
刘鹏说得不错，池中龙睡手可得，他回去向冯矜交了差，回到大理寺，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但是，他看着握刀而立的林霏，似乎真要与他们作一死搏。
“傅头，我知道你下不去手咧，不如就让我……”刘鹏又在他耳边低声道。
傅春竹没有作答。
他低头看向池中的龙，叹道，难道我想救人，得先杀人吗？
水气袅袅中，那龙似乎摆起了尾巴。
傅春竹看着，心中却霎时激动起来，他又盯了一会儿，终于如释重负般说道：“这龙是假的。”
池边的冯老头听说是假的，大惊道：“怎么会是假的呢？”
他指着池中那龙，“这龙明明是真的，还在摆尾巴！”
傅春竹道：“这不过是因为雾气蒸腾，所以看上去栩栩如生罢了。我看这龙，只不过是块石头做的假龙！”
他说着，捡起地上的一柄长枪，朝着那条龙掷去。
“你别伤了龙！”
但只听到“嗡”的一声，从那条龙的身上，迸出了几个石块，缓缓在水中下落。
“这不可能！”冯老头喊道，“难道我守了几十年的，是一块石头？！”
他看着水雾茫茫的池子，犹豫了一下，随后跳进了池中。
再探出头来时，他手里抓着从石龙身上掉下的石块，不敢相信地看了几眼。
随后抛撒出去，嘴里跟疯了一样地喊道：“这明明是真龙啊，是真龙啊！”
走过来的林霏，盯着池中那条石龙，怔了许久，喃喃道：“没有龙也罢了，何辰的冤屈已清，回去后由他坐阵，灵刀堂也不会被人给夺了去……”
傅春竹叹气道：“林姑娘，你若这么想，便是白费了何辰为你做的事。”
“什么事？”
“离开灵刀堂。我之前一直不明白，有什么事，会让林天英将自己的头号大弟子逐出师门，现在想来，恐怕是何辰自己走的。”
“为什么？”
“因为他知道，你更想当堂主。我猜是你爹以为打了把如意算盘——将灵刀堂给了何辰，而将你许配给了耿彪，这样对他们两个就各不亏欠。”
“但却没有料到，他们两人都钟情于你。而何辰更是可以为了让你欢心，放弃灵刀堂。”
林霏低下头道：“可是，他走了以后，我爹宁愿选什么寻龙者继任，也没有考虑过我。”
“正因为你是他的女儿。林天英一手拼出了灵刀堂，自然知道江湖的险恶，他是希望你能跟耿彪远离江湖，过安生日子。”
“不过，耿彪也没有猜到他师傅的心思，他只看到了他师父对待他的不公，所以……”
林霏叹气道：“难道，女子就只能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傅春竹道：“寻龙，只是你爹选能的名头罢了。如果林姑娘有心想接过林堂主的大任，是不需要依凭什么龙来服众的。”
说话间，池中的冯老头又呼喊起来：“龙呢？我的龙呢？”
刘鹏叹道：“儿子傻了，现在他爹也成疯子例。这龙可真害人不浅咧！”
傅春竹沉默良久道：“一块石头，怎么害人？”
……
回到了京城，傅春竹与刘鹏道：“刘副手，我们就此别过了。”
“傅头，你什么意思啊？那龙是假的，有我替你作证，冯老爷不会怪罪你的。”
“我不回去了。你也知道，我不适合带领你们。”
刘鹏摸着脑袋道：“傅头，实话跟你说咧，以前我也不明白，冯爷让你一个书生领着我们是为啥？”
“不过，这次找那什么破龙，我才知道，是我刘鹏狗眼看人低啊！听冯爷说，你一直想回大理寺，怎么现在就这么走咧？”
傅春竹淡淡一笑。
其实，他这一路上都无法释怀。
如果那池中的龙是真的，他是否真的会杀了林霏，再回到大理寺去拯救所谓的天下苍生？
他向刘鹏掬手道：“后会有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