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西域沙漠中有一片海,海中全是热沙,没有活物可以通过。
所以,来往客商都是远远绕开了去,宁愿多走上几月,也祈祷不要碰见那片沙海。
白鹿被罚去那里渡人,其实终年见不到一个人。
老野狐叹了口气:“我也是犯了天条,怕神怪罪,才在花神庙里躲那么多年。”
“好在,那庙里虽没什么真仙姑,倒也香火鼎盛,天庭判官倒也没找到我这儿来,留了我十几年,给那小子收敛魂魄。”
钱英突然道:“这金偃,该不会就是人们口中的那个金员外吧?他之前圈的那片庄园,现如今,已经成了江宁府的西市了。”
“我在西市做点小买卖,却常听人说,那儿原本是个乱葬岗。”
老狐狸嗤了一声,道:“虽说现在是集市,可那里不是有个院子,长期没有住人吗?这里面的道道,你自己去瞧瞧就知道了。”
事情都说清楚了,却见老狐狸还坐在那儿,没有要走的意思。
老野狐端坐着不动,对孟长河说:“我这次来,有件事要劳你帮忙。金偃的三魂七魄已经找齐,最后那一魄,竟一直藏在他家那旧宅阁楼里。”
“这会儿,衙门里的人,已经查明了棺材的主人,要将它重新下葬。下葬前,我要将金偃的魂魄补全。”
“待棺材落了土,接了黄泉,可就一点法子都没有了。偏偏棺材摆在公堂上,刑狱之地,鬼神都要避开三分。”
“你们人类的礼法是白天下葬,魂魄偏又最怕阳气。再过几日是新月,你跟衙门里说说,让他们在新月子时下葬,以便我将金偃魂魄补全。”
孟长河心道,怪不得这狐狸要化形,从他门口经过。
却还是点头应了。
老野狐朝他拱了拱手:“老夫混沌一生,徒有这一件憾事,有劳先生了。”
说完,化成一团火,不见了。
……
孟长河记着,昨日李秋潭找他的事,第二天一早先去了衙门,刚好,他也有事要李大人帮忙。
进了衙门,发现里面没什么人,只有李秋潭和两个衙役在里面。
李秋潭同孟长河,说了自己昨天去铁匠家探听的事情,吹了口茶:“虽然焦娘那口棺材是空的,但掘墓一事,证据确凿,那人虽然什么都没捞着,但罪责是跑不了的。”
“我起先以为,铁匠家的棺材,跟这河里的棺材有什么联系,才过去看了看。不想,探听到了一点有趣的东西。”
孟长河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自己也有事相求,便索性把自己知道的事,跟李秋潭说了一遍。
李秋潭听完,反应却不大,只叹了声,再不语。
又替欧阳铁匠可惜了一声,妖寿千年,人寿几何?
等那白鹿渡人归来,铁匠怕都化作白骨了。
李秋潭这边,也通过博山炉,查找卷宗,知晓了死的人,就是金员外。
后又听说了狐狸的请求,便出主意说:“让那孤狸托个梦,给宋大人的夫人宋林氏就行了。宋大人惧内,这事肯定没问题。”
钱英这边,一早就往西市去了,终于打听到了老野狐说的那个院子,过去一看,官府已经有人在那儿挖掘。
他正惊讶,这官府里行动怎么比他们还快,结果就在人群当中,看到有个衙役向他招手。
这人昨晚上,他还在孟长河家门口见过,好像是叫沈季。
沈季看到钱英,赶紧跳过来:“钱大哥,你怎么过来了?”
钱英看他过来,连着大吐几口气的样子。
那边不知道在挖什么,一股子恶臭。
沈季也不管钱英没有回答他,拿下巴指指宋大人的方向说:“咱们这位大人,连着两日坐镇公堂,终于查明了,江里棺材的主人叫金偃。当时就想着挑个良辰吉日,把这空棺材重新下葬。”
“李大人重新查看时却发现,在金员外过世、金家破家竭产那一年,这片庄园上的土地,就已经有人买过了。不过,只买了很小一块,在上面盖了个宅院。”
买这块地的是兄弟俩,不是本地人。
两人盖好宅院后,就不出门了,却在之后收到邻居投诉,说他们半夜聒噪,吵得邻人不安。
次年,发现屋内有恶臭,官府破门而入后,发现室内一片狼藉,但屋中并没有人。
于是,两个人不明不白死在家中,尸体不翼而飞的流言,迅速在百姓中传开了,人人自危。
最后,竟演变成了西市底下是个乱葬岗。
时隔多年,直到盗洞被挖出来,这个流言终于肃清了。
宋大人摸了摸胡子说:“本官早已料到,两个外乡人,无缘无故来这里买块地,不出门不务工,想来也只有盗墓这一种可能。”
“于是,为了掩人耳目,买地盖宅院,白天休息,夜晚挖墓。”
旁边立马有人接了句:“大人英明!”
钱英看着好笑。
府尹宋大人,自己本也没有想到,一口无主棺材,居然牵扯出十几年前的一桩盗墓案。
不过,年代久远,犯事的两个,估计早逃了,还在不在人世,都不好说。
宋大人便另写了一份卷宗,上交给江南东路提点刑狱司了事。
金员外的那口空棺材,还是要入土为安的。
宋大人原本挑了个黄道吉日,想把它埋在鹤归山下。
结果,自家夫人说,这金员外给她托梦,要某日某时,于某处下葬。
宋大人无奈,最后,还是以“死者为大”了。
新月当空,鹤归山下,几名衙役抬着口棺材,往山上走。
沿途,不时听到一两声狐狸的叫声。
突然,一个东西跳到棺材上,新来的衙役,被吓得出了一身冷汗,嘴唇都在发抖。
沈季举着火把,紧赶几步,跑上前往那边一照,发现刚刚跳过棺材跑进山林的,只是一只狐狸。
虚惊一场,一行人紧走慢走,终于,好不容易把棺材抬到了鹤归山脚。
衙役们放下棺材,打算歇歇,却突然起了一阵山火,直直往这边冲来。
沈季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身旁人拉了,往来路上奔逃。
他没有回头。
不知道在他们的身后,棺材被这山火迅速烧成了齑粉,被风一吹,消失不见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