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必须深得高洋亲近信任,傅春竹思来想去,陡然间,浑身发寒。
月前,傅春竹曾听闻,高演因元氏之事触怒高洋,帝王却没直接发落他,而是囚禁了高演好友王晞,意在杀鸡做猴。
正因如此,这回调查之中,高演不便亲自插手,只能在暗中给他提供便利。
如果,这只幕后黑手是他,纵然傅春竹不敢相信,却又觉得,一切都能说通了。
神武帝高欢还在时,高氏兄弟便争权夺利。
待长兄高澄身死、次兄高洋登基为帝,以雷霆手段控制朝堂、征战四方的同时,也没忘记打压他的兄弟。
然而,在这些人中,高演的地位,别有不同。
高洋与高演,都是娄太后亲儿,兄弟俩自幼感情便好,兼之其人能才善断,深受高洋器重。
在高洋酗酒这两年,高浚都因言被囚,高演却还敢直谏帝王,在朝堂上极有分量。
高洋酗酒无道,身体每况愈下。
太子高殷,年少无能,倘若帝王出了好歹,把持朝政的人,就该是他们几个兄弟。
在此之中,高演力强势大,想要动手,最是容易。
一番深思细想后,傅春竹已经被自己吓出了冷汗。
就在这时,平安忽然道:“还有一个问题,赵老板为何会出现在古寺?”
袁世芳愣了一下:“不是被凶手带过去的吗?”
“我们见到他的时候,此人已经死亡,原因是被人扭断了脖子,然而……”
平安眯了眯眼睛,“他身上有股淡淡的尸臭味,而且鞋面上有干结的泥痕,可最近一次下雨,还是在六天前。”
这就说明,赵老板至少在六天前,就已经越过山林到达古寺,然后死在了那里,成为被凶手操控的傀儡。
袁世芳身体一抖,尖叫道:“不可能!我昨天出去买烧鸡时,还看到了他开门做生意,若是他六天前就死了,难不成,开店的是鬼?”
他念叨间,又忍不住想摸符纸。
纵然,傅春竹不觉得那些玩意儿有什么用,还是解释道:“赵老板的生意做得不小,莫名失踪六天,一定会引起怀疑,凶手要想盯着杜康酒坊的动向,自然也不可能留在山中枯等。”
平安眼睛一亮:“公子的意思是说,现在文君楼里的‘赵老板’,很可能就是凶手!”
……
文君楼,不仅有美酒,还有佳肴。
时过晌午,楼中酒徒饕客尚有三五,喝酒吃肉怡然自乐,直到被一声脆响惊住。
一身酒渍的小二,从厢房告罪而出,疾奔柜台,去寻正在核账的赵老板。
忿忿不平道:“掌柜的,楼上有个难伺候的客人,偏说咱家的酒不好,一气摔了两壶酒。说您若不亲自去奉好酒,他不仅要砸人,还要砸场。”
胖乎乎的老板,闻言一笑:“你可认得是哪位贵人?”
“不认得,但观那为首之人的气度,不似一般富庶,十有八九是个达官显贵。”
“官贵?”老板眼睛一眯,“行,你留在一楼伺候着,我这就去。”
说罢,他提起一只白瓷酒壶,就往楼上走。
来到那半掩的厢房门前,先轻敲三下,谄媚一笑:“客官,您要的酒来了。”
“进来。”
厢房内,正是傅春竹三人。
一见那矮胖男人推门而入,打扮成花须老爷子的袁世芳,险些爆发出与他外表极不匹配的惊叫——
这个人的模样,与昨晚所见的赵老板尸体,一般无二!
若非赵老板的尸身,是被他亲手掩埋,袁世芳简直要怀疑,自己昨晚做了一场梦。
“赵老板”不仅笑得和气生财,手下动作更利索。
他的目光,在三人身上一扫,最终,落在了傅春竹身上。
为他们斟上了酒,道:“伙计不懂事,怠慢了贵客。这是本店新到的好酒,佐着桌上的三花鱼吃最是美味,客官慢用。”
“新到的好酒?”
傅春竹不屑地拿起酒杯,凑近一嗅,“酒味如此寡淡,不过是普通汾酒,也敢称好?”
“赵老板”赔笑道:“这杯中之物,还是要入了口才知道。”
他们这厢说话,被抹成黑炭脸的平安,借吃菜功夫,偷眼看向了“赵老板”的侧脸。发现在下颚和耳廓后,有肤色不均。
袁世芳端起酒杯一闻,眼睛顿时一亮。
当即一饮而尽,赞道:“果然是好酒!”
说罢,他又让“赵老板”给自己添了满盏,脸上升起醉态配红。
然而,那贪婪的模样,不像是喝酒,更似饮鸩止渴。
看到袁世芳这般表现,傅春竹和平安都心里有数——这必然就是三昧酒了。
“赵老板”笑眯了眼睛,下一刻,又陡然睁大,身体后仰,险险避过了一根当面刺来的筷子。
这胖成球的老男人,动作竟十分灵活。
眼看平安突然发难,他当机立断地将五指一勾。
袁世芳忽觉,自己身体被猛力拉扯,猝不及防地挡在了“赵老板”面前,替他扛下一记老拳。
“我的娘哟……”
袁世芳惨叫一声,身体还护在“赵老板”面前,寸步不让,平安有心拔刀,也投鼠忌器。
作壁上观的傅春竹,终于出手,他虽然养尊处优,却是从小习武。
此时,一手抓向袁世芳和“赵老板”之间,纠住几根肉眼难见的细线,用力一扯。
那两人都被拽了过来。
趁此机会,平安一刀斩下。
袁世芳只觉手足处一松,人也瘫软下来。
“这么短的时间,我们六只眼睛都没发现,你是何时放出了傀儡线,果然是好功夫。”
傅春竹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用力一碾发出骨裂之声,疼得“赵老板”浑身抽·搐,却一声不吭。
平安已经把门窗关好。
此时,伸手把他从头到脚,摸索了几下。
发现此人背上,有一道劈砍出来的新伤,正与平安的刀口吻合。
他先抹掉对方脸上的药水涂料,和增补之物,再剥开那些塞了赘物的衣服。
转眼间,把一个矮胖男人,变成了瘦小的年轻人,看模样,怕是尚未及冠。
袁世芳“咦”了一声:“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