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桂木之下无杂物
小一先生2025-07-28 18:442,191

  刘枚怒不可遏,冲上来抓住她手:“原来你一开始接近我,就是这种目的!”

  月华被他诘问,反倒冷静了:“奴家是青楼里的人,公子还指望从我身上得到什么呢?你我二人,真要算下来,也只是互不相欠罢!”

  刘枚还要发火,傅春竹拦住他,黯了神色跟月华道:“是我来晚了。”

  他扶着她肩膀,眼底有愧意,“没让你跟姐姐活着见一面。”

  他将雪里那具女尸,说与月华听,月华怔怔听着,仿佛想辨他话里真假。

  傅春竹终于没再多说一句。

  那姑娘呆了半晌,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屋里便只闻哭声,连刘枚都静无一言。

  傅春竹静静等她哭完:“你姐姐叫什么名字?”

  月华抬起头:“我原叫明月,姐姐叫明珠。三年前家道中落,舅父将我们卖给牙婆,冲抵债钱。”

  “牙婆将我改名作月华,姐姐作红菱。我们被关在楼船里,沿江叫卖,我被卖到此处,姐姐卖去哪里就不知道了。”

  “三年前。”

  傅春竹盛眉,“可是我在船上遇见你那回?”

  月华神色黯然,倏尔笑了笑:“公子花了大价钱,将我从他们手里买来,又把我送上回乡的船。可那船上,也有他们的人,船下吴江时,我就被认出来了,最终还是来到了这里。”

  傅春竹顿时愧怍难当:“是我考虑不周。”

  月华闻言急道:“公子万不要自责!”

  她又摇头苦笑,“我的家乡没有人了,宅契都被典当。就算我回乡了,最多被舅舅再卖一次。”

  ……

  月华换了身素衣,跟着两人去了衙门。

  她看了姐姐尸体,压抑不住,又是一阵哭诉。

  傅春竹等她哭声过了,让刘枚将她带走。

  他跟知县大人点点头,刘青峰让仵作进来,吩咐道:“既然死者身份已经验明,将她肚子剖开吧。”

  仵作取了工具,拿刀的手,在微微颤抖。

  傅春竹走上前让他安心。

  仵作作将那尸首腹部完整剖开,两人清晰看到,里头居然真有个未成型的胎盘。

  傅春竹从仵作手里接过刀子,挑了一缕胎盘中粘液,他看了看,又举到鼻翼下一嗅。

  房中几人看了,纷纷皱了皱眉,连平安也捂住了自己鼻子。

  傅春竹将刀还给仵作:“她生前被喂了零陵草,估计从受孕之初就开始喂,一日三餐掺在饭食里,当做药罐子养着。”

  “零陵草是什么?”刘青峰不解,“是安胎的药?还是滑产的?”

  “是安胎。”傅春竹道,“不过安的不是胎儿,是胎盘。”

  他问众人,“你们听过紫河车吗?”

  几人相视一眼,都点点头。

  妇人产出胎儿后,将胎盘曝晒,磨碎碾成粉,用以入药,名为紫河车。可安心养血,益气补精。

  “可紫河车,药铺里还挺常见呀?”平安不解。

  “是。”傅春竹道,“若是,人家只想要胎盘呢?”

  他看着平安,“还记得几日前,我同刘公子在梅花树下说的话吗?”

  平安疑惑:“哪句话?”

  他脑子突然转起来,“哦!你说那个,桂木之下无杂木?”

  傅春竹点头,正色道:“妇人怀胎,本就极为不易。小产亡三,夭折又三,平安长大已属奇迹。天下母亲,哪有得知自己孩子将死,还能无动于衷的?”

  “桂木能让周围春草不生,是因它夺去了它们养料。”

  “而今,她被喂了零陵草,腹中胎儿根本不可能出生,孩子只会被胎盘蚕食。”

  “就如今日,宿主死了,胎盘还依靠胎儿的养分活着。”

  “故而你说,当她无意间得知真相,每日喝的药草并不是安胎时,她逃不逃?”

  刘青峰耸然一惊:“放肆!本官县境,竟有人行如此恶毒之事!”

  他问傅春竹,“傅公子可否告知,如此阴毒行径,此人目的究竟为何?”

  傅春竹道:“这便是我要同大人说的,相传照此种方法获得胎盘,再研磨成丹,吃了,可增寿一纪。”

  “无稽之谈!”刘青峰怒不可遏,吩咐左右道,“买她作胎盘的人是谁?速速给我找出来!”

  傅春竹道:“这个我提前打听了,要找出来,大约要费点工夫。”

  ……

  白天,他们已托人问了红菱消息,照君楼老·鸨那儿没什么收获。

  “哎呀呀,月华问我很多回了!只要是平远县,别说跟月华一般的美人儿,就算是哪家窑子新进了小婢,我也能给你问出来。”

  “只是,红菱这个名字,真没听说过。明珠倒是有啊,年岁又对不上。”

  “那便是改了名了。”傅春竹说,“或者不在平远县。”

  “改了名就麻烦了。”老·鸨道,“青楼里多的是十**岁的姑娘,难不成要一个个问去?”

  刘枚突然吭了声:“我去找人问问吧。”

  他看月华一眼,“你接近我,不就图我交友广吗?”

  他们在会雅斋等消息。

  刘枚那帮“文友”倒是颇为热心,不多时就将捷讯带了来——红菱在汴梁城,流绯阁。

  而流绯阁那里,竟也打听不出任何消息。

  老·鸨道:“她去年就被人赎了身,而今去了哪里,我怎么会知道?”

  傅春竹问:“你既说她是被人买去做侧室,嫁娶一事,怎么不知道买主是谁?”

  老·鸨道:“良家子,自然是白日里锣鼓喧天,明媒正娶。这娼家子,就只能夜里偷偷嫁了,铺个红盖头就算大喜,锣鼓都不敢敲。那户人家出的金子足,我收便是了,哪里知道是什么人物!”

  刘青峰听傅春竹这番言,眉头又皱了几分,忽然想起一个人:“王五呢?把他找来!”

  平安好奇,小声问傅春竹:“这时候找他来作什么?”

  傅春竹道:“一个衙役,偷了死人物件,他从哪里出手?这世上的行当,多的是见不得光的。”

  “王五敢偷东西,自然就有黑朝奉替他销赃。而历来,黑朝奉跟牙婆是一路,干的都是伤天害理的生意。”

  “那户人家,去跟流绯阁老·鸨买红菱,少不了有牙婆牵路。知县大人这招,也算是死马先作活马医了。”

  ……

  傅春竹便先回院里休息,路过梅圃时,见刘枚站在那里,似是邀月华赏花。

  那姑娘泪痕已经干了,眉头也被春风抚平,却是不言不笑,望着那树梅花,眼里空无一物。

  傅春竹站着看了会儿,终于没有走过去。

  晌午时分,衙役过来送饭。

  平安心里急:“知县大人可查到牙婆消息了?”

  衙役似乎噎了一下,他不应声,放下食盒便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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幕后说书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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