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长河站在槐荫里想了一会儿,“刘府后院不是有个池子?你把人放在池子里。他腹内珠子,自会有人去取。”
银筝似是答应了,孟长河等了一会儿,丝线那端没有什么异常。
他走到塘边,掬了捧水在手里,水中出现一张孩童的脸。
孟长河道:“工部尚书刘衍后院莲花池,你要的珠子就在那儿,自去取吧。”
掌中小童欢呼了一声。
孟长河手中一颤,见他消失不见,大约奔着刘府去了。
孟长河起身没走两步,忽觉指尖丝线攒动。
他惊讶,难道银筝行动不顺,被人撞见,与人发生争斗了?
孟长河唤了两声,见银筝没有答复,便只得回身又往刘府走。
……
银筝悄悄把孩子移出来,放入莲花池。
池里蓄了锦鲤,一直围着孩子打转。
银筝索性跳入池中,现了原型,锦鲤立马四散逃开了。
她守着孩子等孟长河吩咐,等了一会儿不见动静。
倒是这孩子,仍是一点生机都没有,除了肤色如常,整个人就同死了一般。
银筝心里嘀咕:“就这么个死人,大哥还让我处处小心……”
她这边还未抱怨完,忽然水中划过来一丝暗流。
银筝咦了一声,是大哥找的人到了?
不料,下一刻她就被惊得飞起。
不大的莲池中,突然出现只巨大的怪物,似羊无角,身子长得像只皮口袋。
那孩子躯体,就这么连着珠子,被怪物给吞了。
银筝吓得大叫,又惊又怒。
她分明记得孟长河吩咐,万不可伤了那孩子。
可而今,那孩子就在她眼前被怪物给吞了!
银筝潜身入水,就与那怪物缠斗起来。
怪物刚刚进食,腹中东西还未消化,显然不是银筝对手。
没两下,腹部就被银环蛇,咬出巨大血痕。
银筝龇着撩牙。还要朝它扑去,却听那怪物发出人声:“孟大哥,救我!”
银筝一怔,不想被那怪物觑得空儿,一下子潜入水里溜走了。
外面喧喧闹闹,似乎很多人朝这边来,忽然院门大开,来的自然不是孟长河。
刘衍带着一众家丁。看到眼前景象,惊呼一声,一下子瘫在地上。
地上除了残荷败柳不说,还有刘家小公子的衣裳,和怪物没吃完的半条胳膊。
孟长河察觉到,银筝那边出了变故,还在往刘府赶。
半路被人拦下。
拦下他的是皇城司,跟孟长河道:“银筝小姐卷入了人命案,已经被开封府带走了。江大人叫我请你去一趟会仙楼。”
银筝被开封府带走?
孟长河先是一惊,细想便明白了,刘府里不知出了什么纷争,银筝大概被他们抓了现形。
她虽是蛇妖,能变化逃走,可总不能在这众目睽睽之下,暴露身份。
孟长河到了会仙楼,看到江菽一个人,在里头颠着杯子。
见他进来,将门掩上,劈头便问:“你让银筝干啥去了?怎么把人整到开封府了?”
孟长河一句话说不清,况且,此时连他自己也没弄清楚情况。
忽然,楼梯口有脚步声响。
未几,江蘅推门进来,他行色匆匆,额上发丝都乱了几缕。
江菽见状。赶紧端了杯茶奉上。
江蘅却不接,而是问孟长河:“我从开封府来,那边说刘大人家小公子死了,死状凄惨,只剩下一条胳膊。”
“现场只有银筝一人,现在刘府上下都说银筝是妖怪,说她吃了人。陈审那边没有证据,暂时不会定罪,只把阿筝收监了。孟先生,你可知这是怎么一回事?”
孟长河听江蘅说完,也惊了一下,他知银筝那边出了事情,却不知竟酿成如此惨剧。
他眸色一冷,拿过江菽手中的茶,往眼前桌几泼了上去。
等了一会儿,桌面如故如常。
江菽刚要开口询问,却见孟长河屈起手指,在桌上轻轻扣了一下,桌上仍然未现什么光景。
孟长河有点不耐烦,低声斥道:“出来!”
一声小儿啼哭声响起。
桌面上现出个孩童模样。
他仍是抽抽噎噎,跟孟长河抱怨:“孟大哥,你看!那小蛇妖把我脸都抓破了。”
孟长河脸色冷着:“你是不是吃人了?”
小童还在哭:“我哪有吃人!孟大哥让我去取珠子,我刚把珠子吞下去,那蛇妖就跟疯了一样跟我打架!我内丹还未消化,哪有力气跟她打……”
孟长河截住他:“你真只吃了那珠子?”
小童怔了一下。
孟长河追问,“那珠子在刘家小公子身体里,我交代银筝,万万不可伤了他。那你,是如何取出那颗珠子的?”
小童嘴巴张大了:“我……我就是……”
江菽腰间佩刀插上桌子:“你就直接把人吃了对不对?!”
小童又吓得哇哇直哭:“孟大哥!我没有吃人!那具躯壳早失了魂魄,怎么能是人呢?我若施法术取那珠子,少不得又要动用真气……”
他身子左右摇摆了下,“我都虚成这样子了……”
孟长河不理会他哭闹:“可那也是人,你怎么可以不由分说就吃了?”
小童还哭:“没有灵魂的东西,就要回归土地,自然不能称作人了……在我们家乡,就连豢养的龙死了,躯体也是要被大家分食的。”
他这言辞,骇得江菽说不出话。
他指着桌子问孟长河:“这东西,是个什么玩意儿?”
孟长河也是刚刚才知道,“豢龙人。”
他还要板着脸训“人”,江蘅却上前,问那小童:“你是说,在你吃他之前,刘家小公子,就已经是具尸体了?”
小童想了一会儿,“按照你们的习惯,是叫尸体没错。”
他又朝孟长河哭,“孟大哥,我什么都没有做啊!”
孟长河把小孩子从桌上那滩水中揪出来。
小童在他手中晃着,风筝似的打摆。
孟长河认真问他,“月前,汴河发生水患,你说是你失了珠子,河里的水不听话,都蒸腾开了,才造成大祸。而今珠子得了,你仍留在汴梁不走,难道就为等我训话?”
小童耷拉着脑袋不说话。
孟长河眸色冷了几分,“你先前那番话全是唬我的。汴河的水患,你根本就没有法子治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