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氏笑了笑，“唠唠家常而已，江稳婆莫紧张。”
“听说，江稳婆手艺高明，整个燕城乃至周边的贵妇们都争相请你接生，靠着这门手艺，你把儿子供出来了，现如今，令子做着九品的县官，你老人家，也是老太君一般人物了。”
提到这话，江稳婆便情不自禁地骄傲。
她干那么多脏事，还不就是为了给儿子铺路。
她们家世代务农，能出一个九品县官，祖坟都冒青烟了！
刀氏见她得意，阴恻恻道，“那你可知，我娘家大哥，乃朝廷三品大员，搞你儿子，就像捏死一只蚂蚁那么简单！”
儿子就是江稳婆的命，只这一句，就吓得她三魂飞了七魄，噌的一下从椅子上弹起来。
“夫人、夫人此话怎讲！老身自认并未得罪过夫人啊！”
刀氏知道审人的时候，玩的就是个博弈，最要紧就是让对方摸不透自己知道多少，只要对方扛不住，就会倒豆子一样和盘托出。
她就这么静静看着江稳婆不说话。
江稳婆果然慌了，额角渗出细密汗珠，挨了一会，垂死挣扎道：
“老身走家串户，也认得些人，夫人不必这么吓唬老身，光天化日，老身不信有人敢陷害朝廷命官。”
刀氏斜睨她一眼，歪起嘴角冷笑：
“你认得再多人又怎样，有钱能使鬼推磨，还有我买不通的人？你当真以为你替人家接个生，人家就会为你这样的三教九流得罪首富？”
江稳婆终于破防，一屁股跌坐在地上。
“冤有头债有主，夫人就是报仇，也不该找我啊！她们逼我，我也是没办法才服从她们的啊！”
刀氏面不改色：
“把你知道的一切，一五一十全告诉我，但凡你说的跟我查到的有半点出入，你、你儿子、你全家，我都不会放过！”
江稳婆足足说了半个多时辰，才把当年的换子始末说完。
刀氏命人把她绑到柴房等候发落，自己则是坐在床榻抖个不住。
她们怎么敢！
怎么敢这般欺辱愚弄她！
原来，她头胎生的竟是双胎！
一个是周天宝，被柳霜霜换到自己身边往废了养，还有一个男孩，被送到乡下最贫苦的人家，做了养子。
而这一切，是柳霜霜策划施行，更是周老夫人默许！
为了顺利抱走她的孩子，柳霜霜买通了江稳婆，给刀氏下了蒙汗药。
待她醒来，她的两个孩子已经全部不在身边，在她怀里哇哇大哭的，是柳霜霜的儿子周长安。
可怜刀氏，把周长安当成眼珠子一样疼。
她的两个孩子，却饱受这人间疾苦！
刀氏心里恨得想立刻冲去把这两人宰了！
好在周巧巧这时被一泡尿憋醒了。
畅快尿完，周巧巧就注意到娘亲脸色卡白。
【夭寿哟，我只是睡一觉而已，我娘怎么就这样了？】
【是不是柳霜霜又来刺激我娘了？等我长大，一定要好好保护娘亲！】
差点失去理智的刀氏，被甜甜的小奶音治愈些许，才冷静下来。
抱住周巧巧滴滴呢喃倾诉，“巧巧，娘好没用，没保护好你两个哥哥，也差点失去你。”
周巧巧急得小嘴嘟起：
【我娘怎么会有这种想法？明明是别人的错，不应该用来惩罚自己啊！】
【娘亲是世界上最好的娘亲，把我养得胖胖的，二哥也渐渐拉回正规，只要再寻回大哥，我们一家人就整整齐齐啦！】
刀氏醍醐灌顶，她真是糊涂了，被仇恨冲昏了头脑，都忘记老大还在外面受苦！
生他俩那天，下了大雪，江稳婆说老大都没包好就被送到乡下，冻了一路，浑身都发紫！巧巧的心声也说老大有肺痨，只怕就是那时落下的病根。
想到受苦受难的老大，刀氏的心，疼得滴血，眼泪不自禁地滚落下来。
眼下当务之急，是把老大寻回来！
可柳霜霜做事谨慎，并未告诉江稳婆老大被送到了哪里。
这事也不可能去跟柳霜霜和周老夫人当面对质，她俩绝不会承认的。
刀氏想来想去，只能从周长安下手。
*
得到“诗魁”的周长安，喜不自胜，得意洋洋，完全忘了诗根本不是他写的。
邀请几位好友到小酒馆搓了一顿，受够恭维，才回了府。
刀氏早就派人在门口等他。
到了刀氏面前，周长安又恢复那副温文尔雅的懂事模样，“母亲找儿子有何教诲？”
刀氏笑着让丫鬟给他备了好茶，慈爱温柔道，“你大舅这趟回来，一为给你妹妹过满月，还有一为，你可知是何？”
周长安心脏扑通扑通跳起来，肚子里那点酒气，瞬间就散了。
刀氏这副语气，莫不是大舅要提点自己？
大舅是有本事的，才四十来岁，就凭着自己本事做到三品，跻身一品位极人臣不无可能！
当即恭恭敬敬垂手而立，“还请母亲明示。”
刀氏一如往常，亲昵地拉着他坐下，“你大舅啊，和这届主考官是同年，两人关系可好着呢，就想着给你在考官跟前先露露才，到时审卷，也能凭着文风判断出你的卷子，给点照顾。”
科考时，考生的姓名都要遮住，以防考官认出熟人有失偏颇，若能提前让考官熟悉笔迹和文风，那可是天大的优势！
周长安顿时就上套了。
“那我写篇文章，请大舅递给主考官指教指教？”
刀氏笑着拍了拍周长安手，“我儿子就是聪明，一点就透。”
“不过你可得用点心，这是个崭露头角的机会，交上去的文章若是不好，只怕会弄巧成拙。”
周长安难掩激动，“娘放心，儿子心里有数！”
看着周长安急不可耐奔出的背影，刀氏收起笑意，“端月，吩咐人跟上他！”
【娘亲好聪明啊！拿周长安最在乎的功名吊着他！】
【就他肚子里那几滴墨水，能写出啥玩意啊！肯定要去找我大哥。】
【只要跟着他，就能顺藤摸瓜找到我大哥咯！】
想到很快就能和大哥团聚，周巧巧激动得连放一串屁。
崩得端月刘海都飘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