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可怎么是好,这些下人现在一个个要翻天,此事若处理不好,我周家传出去苛待下人的名声,我出门还怎么抬头做人?”
周谦嘴上说得冠冕堂皇为下人考虑,其实,他真正在意的只有自己。
偏偏刀氏的回答,无懈可击。
本是来找她解决问题的,哪知道她自己就是个柔弱不能自理的问题。
烦死了!真的烦死了!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个家,家里的这两个女人,包括家里的一切,好像都失去了控制?
周谦心烦意乱,无功而返,干脆撂挑子不管了,借口公务繁忙逃了出去。
于是,刘姥姥上吊这事儿,刀氏不肯管,周谦一个大男人不可能管也管不明白,府中上下都恨透了柳霜霜不服她管,最后只得把周老夫人拉出来。
周老夫人少不得先给下人们赔不是,并且许诺不会辞退任何一个老人,月钱也照旧,才算了事。
她在刀氏的供养下,养尊处优享了十八年福,如今竟为了柳霜霜这般低三下四。
漫说只是个外甥女,就是亲生女儿,她也压不住那火气啊!
当即把柳霜霜叫到自己屋里,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柳霜霜委屈不已,哭着辩解:
“我这也是为了侯府好啊!这些个偷奸耍滑、光拿钱不干事的老家伙,留在府里作甚?难道闹个上吊,就要为他们养老送终?府里也拿不出这么多银子啊!”
周老夫人见她毫无悔改之意,越发气得上脑:
“这不就是考验你管家的时候了?否则,要甚管家的?”
“且不说这些府里的下人,最是知道府中犄角旮旯的破事,若他们有心传出去,于侯府大大的不利,他们就是信口胡诌几句,也有人信!你可别整这些屁事了!”
瞧着柳霜霜眼眶红红低头不语,周老夫人到底有些不忍,压低声音道:
“我知你嫁给旺八,这些年过得万分不甘,但女人重在一个忍耐,刀氏身子单薄,一看就是个福薄的,往后的事情,谁又说的准呢?”
“我谦儿待你不薄,你的体己钱,此时不拿出来,还等什么时候表你的忠心?”
柳霜霜怔了怔,半晌才低低道,“我懂了。”
看似服帖,眼底却闪过一抹狠色:
刀氏,这次,算是着了你的道,放心,我都会加倍讨回来的……
*
那边厢柳霜霜和从前的刀氏一样,忍痛拿出自己这么多年攒下的体己钱,艰难地维持着侯府上下的开支。
这边的刀氏,倒是过得十分滋润。
嫁进侯府十八年,看着风光,其实都是贴钱赚吆喝,还累得半死,就没有这么惬意过,以前真是白活了!
现在,她的日常就是陪着大胖闺女周巧巧,归束周天宝,再暗搓搓对着大儿子周宣卿滴口水。
这大儿子,不是她自带亲妈滤镜,那是真优秀啊!
刀氏还真没见过这样手不释卷的孩子。
周长安也算爱读书的了,可他读书是为了出人头地,眼底都是对权势的欲.望。
周宣卿则不一样,那是一种发自内心的对圣贤倾慕、对知识渴求、以天下苍生为己任的驱动力。
唯一不足之处,就是身体太过单薄,咳疾总不见好。
刀氏请了好几个大夫来看,都说这是自出娘胎就落下的病症,拖了这么多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治好的,须得慢慢润肺调养。
好在刀氏有的是钱,便命人买来最上好的金丝燕窝,与冰糖雪梨一起熬炖化了,让周宣卿早晚各喝一顿。
这玩意儿润肺最佳,近来,周宣卿的咳嗽声明显少了。
一切都在往最好的方向发展。
只是,刀氏没有注意到,周天宝不平衡了。
本来周宣卿的到来,就让他感受到莫大的威胁,现在,连他好不容易才得到的伯娘的关注,也被周宣卿抢了个干干净净。
他不受控制地就想作妖,想重新博取刀氏的注意。
于是,他想破他的聪明小脑瓜,想出了一个绝顶好主意。
“最近读书真是太累了,夫子与伯娘都说了,要劳逸结合。”
“喂,周宣卿,你是我的伴读,我不读书,你也不许读书了,我们踢蹴鞠去。”
周宣卿并不想踢什么蹴鞠,可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只是个伴读,没理由拒绝周长安的要求,只得恋恋不舍放下书。
“行吧。”
周天宝暗自得意,你读书厉害,小爷认了,但是踢蹴鞠,小爷可是专业的!
两人各自带着几个小厮,踢起了对门。
让周天宝怎么也没料到的是,周宣卿不止会踢,还是个高手!
几局下来,周天宝惨败。
还败得很狼狈——人家周宣卿,身上干干净净就跟没事儿人似的,他呢,浑身脏污,可想而知这场蹴鞠他有多卖力。
周天宝不服,大写加粗的不服。
这周宣卿难道没有短板?
不可能!
他又提出新要求,“我们去斗蛐蛐儿。”
就算你周宣卿会踢蹴鞠,斗蛐蛐儿总不会了吧!那可是得烧钱交学费的!
周宣卿果然蹙眉,“这不好吧?”
周天宝得意洋洋,“怎么,怕斗不过小爷?现在认输,小爷就放过你。”
周宣卿无语,他只是觉得带主家少爷做这些玩物丧志的事儿不好,没想到周天宝这般趾高气昂。
他是个聪明人,当即就反应过来周天宝是不服自己。
若想往后两个人都能安安心心读书,那就必须一次性把他打趴下。
于是他说,“我没钱买蛐蛐儿。”
周天宝大手一挥,“这都不是事儿,等会儿到了市场,咱们各挑一只蛐蛐儿,银子我出。我若赢了,你走,如何?”
周宣卿想了想,问,“那我赢了呢?”
周天宝心想,那可能吗?自信满满道,“你若斗赢了,往后,你让我干嘛,我就干嘛,我尊你为大哥。”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周天宝撇撇嘴,“等小爷赢了你,看你还有没有心情拽文。”
两人很快来到蛐蛐市场,周天宝相中一只头大腿粗的宁津种,当场五两银子拿下。
周宣卿则是千挑万选了一只精瘦的无名蛐蛐儿,一问价格,才八百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