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几何时，这个还只敢暗戳戳地对他表露杀意的小姑娘。
如今她居然敢明目张胆地对他展现出杀意了？
想到这里，魏国公就没来由的一阵恼怒。
在他看来，无论是姬寒也好，琅琊王也罢，不过都是他的晚辈。
在他们这样的勋贵眼中，等级，就是永远也无法僭越的鸿沟。
即便你是皇帝，也得给我忍着！
可偏偏，如今的姬寒已经毫不掩饰自己的杀意了。
这就让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想到这儿，魏国公也丝毫不退让地望了过去，和姬寒对视。
可两人的目光却并没有真正接触，姬寒只是轻笑了一声，便将自己的注意力放在了问斩台上。
这让魏国公顿时有种有力无处使的感觉。
“哼！”魏国公愤而拂袖，转身离去，不再去看台上继续杀得人头滚滚。
而其他围观的人，则早就被这人间炼狱一般的场景给吓呆了。
不少心理承受能力差的，甚至吓尿了。
看着上千人被杀，不少人有种感同身受的感觉。
生怕屠刀有朝一日落在自己的头上。
这个时候，在场观看斩首的人，几乎不约而同地想到了同样的两个字——“暴君”！
即便是跟着姬寒经历过风风雨雨的冷希，在看见这一幕之时，也不由得一阵心惊肉跳。
这一场行刑，杀得刽子手刀都卷刃了。
甚至还有几个砍得脱了力。
鲜血直接染红了问斩台，尸体堆积如山。
无论男女老幼，全部宰杀了个干净。
无论是蓟州的百姓，还是随行的官员，心里都一阵发憷。
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会让原本温和的皇上如此龙颜大怒。
而此时的文武百官们，一个个安静得跟鹌鹑一样。
杀个把人，他们还敢出来冒头。要么劝谏皇帝，要么当场呵斥皇帝。
即便被宰了，他们也能获得好名声。
可现在？
皇帝摆明已经杀红了眼，多谁一个都不算多。
谁敢出来冒头？
这一天，整个蓟州下起了暴雨。
可即便如此，却也没能冲散问斩台上的鲜血。
反倒因为积水，让整个集市口都变成了一片血海。
之后的半年里，这个集市都很少有人敢来。
诛十族与夷十族完全是两回事。诛，顶多只杀男丁，夷，是直接全灭，不留活口。
这一夜，整个蓟州的人都未眠。
白天的一切历历在目，不断地在眼前回放，谁能遭得住？
当晚，姬寒也未睡。
她在不断地翻看着一本册子，眉头从未舒展。
“皇上，夜深了，歇吧。”冷希走到了姬寒的身边，轻声说道。
“不，我要弄明白他的想法，然后把他没做完的事做完。”姬寒一边说着，一边想要去拿杯水喝。
可手刚端起茶盏，杯盏与盖子之间便碰得哒哒直响。
她一把伸出另一只手，握住了自己颤抖的手，可却依旧没能阻止整条手臂的颤抖。
索性，她直接将手里的茶盏扔了出去。
“咣当！”
茶盏摔了个粉碎。
她冷下脸来，看向了冷希，说道：“出去。”
“臣遵旨……”冷希冲着姬寒行了一礼，便先行告退。
出了屋子之后，冷希不由得长叹了一声。
姬寒翻看的，是周扬的手记。
发现这本手记的时候，冷希也看过。
不少东西有些天马行空。
什么不用马拉就能跑的车子，什么比马力气还大的机器，还有各种各样的奇思妙想。
整本手记，可以说描绘了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她本人是不信的。
但现在，却成了皇上最后的一点念想。
身为皇上身边的人，她怎么可能没看出，皇上杀这么多人，也会害怕。
她哪里是不愿睡下？分明只是怕得睡不着。
可她还是要强撑着，作出强悍的模样，伪装自己。
因为她知道，以后不会再有人帮她了。
……
有了冷希这么一遭，姬寒就已经没有了心思再继续看手记。
她有些怀念地将手记合上，伸手抚摸着手记的封皮。
随后她翻开了一页。
上面只有一段很短的话：“历史，只是任人打扮的小姑娘罢了。”
“这句话，朕很喜欢。”姬寒笑了笑。
她知道周扬写下这句话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
他想替自己做尽所有脏事，免得脏了自己的手。
历史总是胜利者写就的，千百年后，人们将如何评说她这个皇帝，全看自己能不能赢得这场庙堂之上的战争。
至于他个人的功过，完全就看她的史官会如何去描写。
“如果朕败了，那朕就是十恶不赦的暴君。他们就有靖难的借口，杀你便是清君侧。他们会成为千古名臣，被后人歌功颂德。而你，会被世人唾骂，说你玩弄权术，宦官当权。”
“既然这样，那朕也同罪就好。”
“赢了，朕便是千秋明主，你是万古功臣。输了，你，和朕，就一起遭受后世唾弃。”
“为了你，朕，可不能输啊。”
说到这里，姬寒突然觉得手背上一凉。
她低头看了一眼，发现是一滴晶莹落在了手背。
她有些诧异，却发现连自己的鼻子也堵了。
“朕，这是哭了么？”姬寒在发现自己哭了之时，便再也忍不住，趴在了桌案上，呜呜大哭。
“这，是朕最后一次哭了。”
她这一世，只哭过两次。
都是为了男人。
一次是为了父皇，一次是为了他。
“朕好后悔，朕若是能给你留下一儿半女，又该多好……”
现在，她什么都不想管了。
什么之前的天下与君，什么之前的皇权帝位，她统统都不要了。
她只恨自己当时为什么要多问那么多，没能和他更进一步。
泪水打湿了周扬的手记。
就在姬寒哭得不能自已之时，她突然发现，这本手记的封皮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有些好奇，又有些诧异。
抬起头来，她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手记，发现，手记的扉页上，居然因为泪水出现了一行字。
这是用某种特殊的墨汁写出来的！
这是一句话，而在看到这句话的时候，姬寒有种五雷轰顶一般的感觉——
“枪杆子里面出政XXX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