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大人，久违了。”
万里冲着周扬拱了拱手，神色有些复杂地说道。
昔日在西北，大胜马家之时，万里和周扬还曾一起畅饮过酒水，两人之间的谈话虽然称不上愉快，但也算互通有无。
两人对官兵之间的上下关系展开过激烈的辩论，虽然谁也没能说服谁，但万里依旧还是觉得周扬只是不通武艺，但绝对称得上是一个将才，乃至帅才。
本以为若是未来有可能，自己未必不能将万里纳入麾下，做自己帐下一员大将。
可如今，刀兵相向，让他唏嘘不已。
但他也丝毫没有觉得自己会输。
他乃百战之将，心气之高，怎么可能会觉得技不如人？
“昔日|你我同为战友，既然如今各为其主，那便在战场上见真章吧！”万里朗声说道。
“呸！”谁知道万里话一说完，周扬却狠狠地呸了一声，“昔日与你同战，是我周某今生唯一的污点！亏当初皇上还私下还对我称赞过你，说你忠肝义胆！”
“现在看来，你也不过是蝇营狗苟之辈！背信弃义，恬不知耻，真是羞于曾经与你为伍！”周扬指着碗里的鼻子骂道，“贼子，你有何等颜面在我面前大言不惭？我若是你，早就自绝人前了！”
“你！——”周扬骂人一个脏字不带，但字字扎心。
老实说，万里也不想谋反，更不想叛变，但生于勋贵之家，早就身不由己。
这些年，文官把持朝政，武官把持军队，基本上把皇权削弱到了一个极致。
昔年年幼，万里也曾经想当一个为国征战的大将军，可生于勋贵指甲，他能有什么办法？
他只能随波逐流。
如果他万家不反，那岂不是会在江南被人当街连砍上百刀自杀？
大势所趋。
老实说，万里已经后悔了。
全歼倭寇，奇袭盛京，这特么说出去都是能吹五百年的牛逼，以后族谱头名都是自己，自己百年之后，年年子孙后辈的头香那都得是自己的！
要是自己留下的话，这两样光宗耀祖的事能少得了自己？
老爹怎么就犯浑跟着魏国公南下了呢？
万国公老成持重，平时也是不声不响的，文武对立，他也懒得参与，怎么就这个关键节点做了这么个错误决定？
周扬的话，显然在整个军队之中颇有影响。
不是谁生来就是乱臣贼子。
虽说以文立国会慢性阉割一个国家的血性，但也有一个好处，就是很多道德层面的事都被先人规划好的。
成为叛徒，不符合祖宗礼法，很多人心里还是抵触的。
周扬一般很少跟人打嘴炮，有这功夫，大炮开兮轰他娘不好么？
周扬怎么可能会干没有意义的事？
他出面骂人，就是为了看看这一仗怎么打。
虽说现在天工坊已经完全成为了一间兵工厂，几乎一天十二时辰一刻不停地在产出武器和装备。
但……他们人少啊。
两万人已经是周扬练兵的极限，再多，管不过来不说，还容易发生营啸。
虽说有着榴弹炮之类的大炮在手，但大夏的驰道这些基础设施根本跟不上。
榴弹炮光是运输到前线就是一堆问题，周扬和姬玲珑还是执掌天工坊的时间太短，很多重要的东西都还没来得及搞出来。
这一次的龙息大炮，要不是因为周扬早就察觉了北魏和倭贼的动向，提前布置，想从天工坊将龙息大炮运到芝罘不知道要花多少功夫。
即便是有重武器，后勤补给方面跟不上，意义也不大。
所以现在，周扬他们能够依靠的，也就只有他们手里的枪了。
可他们有枪，京营将士和羽林卫他们没有啊。
现在枪支的产量还不够高，这两万支枪已经是天工坊这段时间的所有存货了。
奇袭盛京一战，虽说新军的战损不多，但也是损失了数十人的。
想靠这一万来人，一万多条枪就干死对面的二十多万大军？
想屁吃！
对面一人一口口水都能淹死自己。
在这种冷兵器和热兵器的交替时代，人数优势还是占相当大的比重的。
所以，周扬需要另辟蹊径。
所幸，他们手里还有一些别的小玩意儿，不然现在周扬就不是在这里开骂，而是在京城外面修建防御工事了。
而现在，周扬打量了一番敌阵之中，微微一笑。
有趣。
……
虽说是刀兵相见，但以冷兵器时代的规矩，第一阶段还是两军对垒，然后才是两军冲锋。
大家都在等。
等粮草辎重，等后勤补给。
没有现代战争这种见面先来两枪意思意思的。
不过等到营帐扎好，这差距一下就起来了。
京营、羽林卫，连带着周扬的新军，加起来满打满算才四万余人。帐篷也就那么点。
对面呜呜泱泱二十万，规模大得吓人。
万里心态也放松的很。
四万对二十万，优势在我，他拿头去输？
这么大的优势都打不赢，他身为一代名将就可以以头抢地去死了。
反观周扬一侧，严阵以待，一派肃杀，颇有一种即将就义的悲凉感。
“元帅！”万里正在帐中研究，究竟怎么才能一举拿下周扬，一旁的亲卫便走了过来，说道，“夜深了元帅，歇吧。”
亲卫也是一脸的不屑。
周扬虽然携了大胜之势，但在他看来，也不过是区区一个练兵几月的新人罢了。
他们的元帅是什么人？那是百战之将！
一个只带兵几个月的人，碰上一个不知道打了多少年岁仗的人。
谁赢谁输，有什么悬念么？
但万里却不这么想。
倭人，他打过不止一次，输多赢少，其中几次赢下来的，都是占了先机。
这帮矮子悍不畏死，单兵素质很高，一打起仗来不要命，尤其是嘴里哇啦哇啦喊着听不懂的话，不少大夏士兵在开战之前就输了胆气。
那几次还是他以人海战术堆出来的惨胜。
但周扬，却能赢，绝对是有两把刷子的。
而且，奇袭盛京，这是他做梦都想做的。至今他都没想通，周扬究竟是如何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