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系和嫡系终是不同。
如果是王应章和白承斌跑这来打扰他钓鱼，他只会送他们一个字：“滚！”
无论他们是活人，还是鬼魂……
面对宁书锦，他还是不由地收起脾气，从钓箱里拿出一个小马扎递给她道：“早知道你会来捣乱，坐吧。”
“恩师果然神机妙算。”
宁书锦打开马扎，紧挨着他坐下道：“您应该还从来没有接受过记者的采访吧？接下来就把我当个小记者，勉为其难地来次专访吧。我的第一个问题，您怎么看刘昊？”
袁业庭颇为诧异：“你不先问慕云婷？”
“您不总说我是个没人要的老姑娘，还催我找老公吗？”
“乖乖，你是想以一敌二，跟慕家姐妹抢老公？你要是敢这么玩，那老夫还钓什么鱼啊，哪有这有意思？”
言语间，他还真把鱼竿给收了起来。
“寇可往，吾亦可往！”
宁书锦炽热又大胆道：“我已经提前来广衡好几天了，跟个狗仔一样摸了摸刘昊和慕家姐妹的底，发现她们三人的关系很微妙，很混乱。”
袁业庭饶有兴趣道：“此话怎讲？”
“那刘昊和慕雨婷很有可能不是真正的男女朋友关系，是慕云婷一直在想方设法地撮合他们俩。而刘昊又明显不是慕雨婷的菜，慕雨婷搞不好正在反向撮合慕云婷和刘昊。”
“呵，官场风云变成都市狗血剧了？”
“是啊，她们姐妹这操作真是让人看不懂。”
“有啥需要看懂的？你只需要明白对付他们，美人计和离间计都不好使就行了。不是老夫对你没信心，而是天底下有哪个血气方刚的年轻小伙，能抵挡得了这种暧昧？”
必须得说，这种话很扎心。
宁书锦却是不慌不忙道：“那毁人姻缘，逼其叛变呢？慕家可不是一般的家族，我也不是一般的女人！”
“哈哈哈……”
袁业庭爽朗大笑道：“点抓得不错，但是个人都会抓，关键还是要看怎么做。刘昊这种跳蚤，我最初是瞧不上的。但他跟着慕云婷打了几盘逆风局之后，这次竟然剑走偏锋，利用刘半仙撬动了整个乾南官场，饶是老夫，也不得不重视了。”
是重视，而不是正视。
说明刘昊在他这儿的分量是呈几何倍增加的。
考虑到慕云婷有背景加成，刘昊对付刘半仙却是豁命喝出来的。
他对刘昊的评价恐怕比言语中的还要高。
以他的段位，宁书锦是有些惊讶的。
但重视和藐视有时候并不冲突。
不然这次本土势力损失那么大，他也不会有闲情雅致在这钓鱼了。
“恩师，这种事多说无益，您就拭目以待吧。”
宁书锦表露信心后，趁机抛出了第二个问题，也是她最关心的问题：“提起撬动乾南官场，刘昊这次对付刘半仙虽然让人始料未及，但只要您想，哪怕他手里握有那些视频，您依然可以保一些人，可您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袁业庭淡然道：“一群臭鱼烂虾，有什么好保的？”
“架不住人数太多，咱们损兵折将严重啊！”
“那又如何？”
见他似乎不愿意展开说，宁书锦有些急了：“我不是太懂，还请恩师解惑。”
这件事她必须得搞清楚，才好放开手脚对付慕云婷和刘昊。
在王应章和白承斌已经沦为弃子的情况下，她可不想步他们的后尘。
而且经验告诉她，单纯把“临危受命”当成器重，只会害了自己。
这位乾南军师麾下，从来不缺干将。
“书锦呐，你别怕，你和王白二人是有天壤之别的。”
袁业庭也看出了她内心的忐忑，先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然后索性告诉她了：“知道当初成立这股势力的时候，我反对叫什么‘乾南会’、‘汉元帮’之类的吗？在官场之中可以拉帮结派，但若真的一股子江湖气，注定难以长久。”
“你要明白，古往今来，咱们国人的领地意识极强，地盘之说从未中断。本土是一种意识，是不会灭绝的，由此衍生的本土利益，也是现实存在的，所以当时我力排众议，就叫‘本土派’。”
“这些年来，虽然咱们这股势力在乾南达到了鼎盛，但暴露出的问题也是越来越多。内部派系林立就不说了，江湖气太重了，还喜欢诉诸武力和暴力，互相比残忍，我若是再不出手，一个刘昊，就能把咱们给掀个底朝天，这不是危险耸听！”
说完，他似笑非笑地甩出了鱼钩。
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那似乎只有眼白的眸子早已穿透河面，把鱼儿都给吓跑了。
他在钓鱼，却也不是。
心性和谋略达到了他这个层次，追求的东西恐怕是常人难以理解的。
宁书锦尽管已经猜到他可能是在借机整肃内部了，但当他亲口说出之后，还是颇为震撼的，尤其是本土之说。
她知道这有挂羊头卖狗肉之嫌。
毕竟地方保护主义是官场常见的问题了，这本身就是一种本土意识。
而地方需要保护的利益何其多？
难道都与他们息息相关？
怎么可能！
本质上他们还是在打着这样的旗号，壮大势力，博取最大的政治利益和经济利益。
但这年头包装太重要了。
经过他这么一包装，别看慕云婷和刘昊屡屡在对阵他们时得手，肯定也很头疼。
因为会给他们一种灭不完的感觉。
只要是在乾南出生、祖籍在乾南，亦或者在乾南任职时间比较长的大小官员，都可以纳入本土派的范畴。
这太多了！
他敢于放任闵书记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几十个隶属这股势力的大小官员统统查办，也是因为有这底气。
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嘛！
这样的官员有的是，想要加入他们的也是一直在排队。
问渠哪得清如许，为有源头活水来。
通过这种新旧交替，本土势力才能保持活力。
而且他说的也没错。
像王应章、白承斌之流都是典型的江湖作风。
那么搞，又怎么赢慕云婷和刘昊？
宁书锦算是明白，眼前的这个小老头为什么放着那么多人不选，非要让她来担任千岭镇委书记了。
因为她足够干净，做事也够官场，不像王应章那些人自身污点太多，很容易就被慕云婷和刘昊抓住把柄。
“恩师！”
她微微一笑道：“我的第三个问题，姚书记和庞市长，我今后该多与谁走动？”
他如何回答，决定着这两位市领导的未来。
以常理来推断，庞有德暗中帮助慕云婷削弱了本土势力，她应该帮助姚崇光对抗他。
但她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
还是多问一句吧。
免得擅作主张，惹他不高兴。
袁业庭半眯着眼道：“能问出这个问题，说明你已经进入状态了，这很好。不过今后还是别问这种问题了，你就是你，不需要与这些人多走动，有空多来看看我这个糟老头子就行了。”
宁书锦双眸一亮，受宠若惊道：“只要您不嫌我烦，那我肯定时常叨扰。”
“老夫膝下无女，你能拿下慕云婷和刘昊，老夫便认下你这个女儿！”
“恩师，您要是这么说，那这个女儿我可是当定了。”
“哈哈哈……”
袁业庭开怀大笑道：“你从头到尾都没有问有关慕云婷的问题，足见心气之高，老夫自然也要给你足够的底气。”
“你可能不知道，老夫肩上也是有压力的。上头已经明言，慕云婷和刘昊已经起势，不能再让其做大，不然老夫没法交代。”
“那我这就给咱们的刘局长打个电话吧。”
宁书锦娇媚一笑道：“千岭官场经过他和高书记的整顿，样貌大变，想来他也该去魏家一趟，和魏总商谈进一步合作了吧？”
这是她的第一步棋。
当着恩师的面说出来，也是想看看他的态度。
没想到袁业庭只是摆摆手道：“你想做什么就尽管去做，老夫都是支持的。即便你真让那瘪犊子变成你老公了，老夫也会认他这个女婿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