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后——”小浅扔下手里的蜜饯，惊呼一声朝着皇后冲过去。
“啊……为什么，为什么，让我死吧，本宫再也不想忍受这种煎熬了，本宫受不了了！”皇后不停的尖叫着，咆哮着，蓬头垢面惊慌失措，哪里还有一点的皇后风范？
“母后……你怎么了，母后，我是小浅啊！母后……”小浅不顾皇后激烈的挣扎，就要去抓着她张牙舞爪的双手，“金嬷嬷，快去，快去叫太医啊，快去！”
“是。”老嬷嬷诚惶诚恐的一步三回首的招呼着一群丫鬟出去。
“为什么，为什么总是她，为什么这么多年我还是一直活在她的梦魇之中……”皇后眸光空洞无物，瞳孔紧缩，喃喃道。
“母后，你怎么了？我是小浅啊，我是小浅！”现在小浅算是知道什么叫欲哭无泪了，龙君尧又不在，她一个人真是手足无措。
小浅从来没有见过母后这么发狂的时候，以前的母后，温婉端庄，机敏聪慧，具有母仪天下的大家风范，一举一动，一颦一笑，温柔高雅的无可挑剔，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失礼过，发狂的咆哮着，无助的嘤咛着。
“母后……你别这样……你好好休息，太医马上就来。”小浅使出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安抚下来皇后，她柔软透着奶香味儿的身体紧紧搂着皇后，两个人有了巨大的转变。
“小浅……为什么让我这么痛苦的活着，为什么……母后什么都没有做错，母后没有伤害任何人。”皇后的冷汗打湿了她脸颊旁的碎发，频频空洞着摇头，紧紧攥着小浅的手臂，说是攥，不如说是掐着，那样用力，生怕下一秒她就消失不见。
小浅倒吸一口冷气，忍着疼痛劝慰着，“没事儿的，母后，别害怕，别害怕，小浅在这里陪着你呢……”
皇后心脏正在被狠狠碾压在，疼痛难言：十年了，整整十年过去了，无论瑾儿妹妹是死是活，哪怕是自己现在坐上了皇后的宝座，却还是难逃这个梦魇，这个梦魇一遍遍徘徊在脑海，一遍遍缠绕着，挥之不去……
皇陵殓室，一具烧焦的尸体散发着难闻的腐臭和刺鼻的烟熏，纤尘不染的白布蒙上的时候瞬间变成乌黑的染布，而那具尸体，已然不堪入目。
“三殿下……既然瑾妃娘娘现在都已经烧成这样了，实在是没有必要再过目了吧？”仵作官手握成拳挡在唇边，一脸的厌恶嫌弃。
“就是啊，三殿下，你节哀顺变吧，瑾妃娘娘的遗体已经被损坏成这样了，我们也是无能为力了……”
“就是啊……三殿下您放心，我们一定会让尸体早些入土为安，不不不……是重新安然于水晶棺。”三个仵作你一言我一语，丝毫没有发觉龙腾悄然泛红的眼眶，他背影寂寥的兀自转身缓缓走向那具覆盖着白布的尸体上，丝毫没有发现身后的欢颜和小九匆匆赶来。
“哎！三殿下，你别过去了……瑾妃娘娘的遗体已经被烧得不堪入目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楚了，你就算是看见了也没什么……”
“就是啊，三殿下，尸体被烧得不成样子了，尸骨不全的……唉，不过落到白莲教手里，没有尸骨无存就不错了……”
“闭嘴！”仵作官的领头打断他，“三殿下做为瑾妃娘娘唯一的孩子，无论尸体变成什么样子都应该去悼念一下吧？”
“唉……这是造化弄人啊，瑾妃娘娘的事情都过去十年了，怎么又被翻出来了，那些个白莲教也太猖狂了吧？竟然敢盗走遗体还焚尸……”
“你们都闭嘴吧，什么时候也轮不到你们来幸灾乐祸！”欢颜娇喝一声，眼睛瞪得圆圆的，厉色一指，小九跟在欢颜身后，不屑的瞥了一眼他们几个。
“参见掌事姑姑。”
“参见副掌事姑姑。”
三个仵作官身上罩着一件薄薄的灰色的外衣，一看见欢颜来了立刻谄媚讨好似得脱下两件衣服眼巴巴凑上去，“掌事姑姑，副掌事，奴才们也是无心的，没有恶意，来来来，掌事姑姑你们快穿上……晦气，可别沾上来什么不干不净的东西。”
“拿开！”小九伸手去挡，看着不怀好意地三个人 。
“你再说一遍！”龙腾猛然转过身，瞳孔里溢满了巨大的悲愤，眼瞳失去了色彩，空洞茫然，滔天怒意蓄势待发，那一刻，欢颜分明看见他眼中几乎迸发出了不可饶恕的杀意腾蒸。
“哎呦！三殿下，奴才该死。”
“三殿下饶命，奴才该死！”
“龙腾……”欢颜心脏骤然一窒，上前一步，却被接下来的通报声吓在原地。
“皇上驾到——”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欢颜小九等人纷纷跪下，唯独龙腾好像置若罔闻一样，由于他背对着自己，欢颜看不见他此刻的神色，不过从他微耸的肩头不难发现，他，好悲伤，好悲伤。
可能是因为刚刚下朝的原因，倬皇的出现显得有些仓皇局促，尤其是当他看见龙腾的时候，脸色阴沉，一抹内疚悲伤划过黑漆漆的眸子。
倬皇俯瞰着匍匐在地上的一干下人，很快从中找出了欢颜并开口说道，“裴欢颜，昨夜皇后娘娘的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朕会遵守承诺，废除你的女姬身份，而且瑾妃遗体的事情……现在已经水落石出了，你大可继续留在皇陵安安心心做你的掌事姑姑，朕会下旨加官一级，另外再赏赐一下金银财宝做为奖赏。”
或许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劝慰龙腾，或者又是觉得不忍心打扰龙腾，总之倬皇深深的看了龙腾一眼后，反倒是话锋一转，严肃的对欢颜说着。
小九一听这话，有些情不自禁的微微嘴角，娇艳欲滴的唇瓣格外甜美诱人：皇上既然这么说，是不是就代表小姐姐以后可以一辈子和自己在一起，永远陪着自己了？！
欢颜心脏被猝然沉重的碾压着，她先是拜谢之后，平静的敛声屏气，“奴婢多谢皇上的赏赐和厚爱，皇后娘娘的病奴婢的确稍稍尽了自己的一点绵薄之力，不过瑾妃娘娘遗体的事情奴婢的确没有任何插手，无功不受禄，皇上也没有必要赏赐奴婢和加封一级，另外……”
“什么？”倬皇盯着欢颜，那犀利果敢的眼神好像在说着“你别得寸进尺”一样。
欢颜沉吟了半晌，倬皇也耐心的等了她半晌，最终，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我想恳求皇上，废除我的掌事姑姑一职，改成让宫女楚莫离任职，让我重新回到昭阳殿做一个普普通通的宫女即可，除此之外，奴婢别无他求。”
龙腾连呼吸都是痛的，听见欢颜这样一番话的时候，睫毛微微颤抖一下，掩覆下了那一抹稍纵即逝的异常情绪。
“什么？”小九猛然抬头，不仅仅是因为震惊欢颜要主动免职，更重要的是她居然说要让自己代替她成为掌事姑姑？
不错，小九原名楚莫离，乳名小九，她之前吃饭时无意中提起过就一笔带过了，没想到，原来欢颜都知道，而且还一直放在心上。
不仅仅是小九，就连其他三个仵作官一声面面相觑一脸难以置信：这个丫头片子居然要主动免职？皇上开尊口说给她加封一级她居然敢婉言谢绝？
要知道，在这个人人才济济满腹计谋的皇宫，头破血流削尖了脑袋拼命往上爬的人数不胜数。有的人更是一辈子碌碌无为，就算钩心斗角一辈子也混不到一官半职，最后甚至连买棺材的钱都没有。一个掌事姑姑的职位，这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啊？这个丫头居然不愿意？！
“好。”倬皇点点头，也实在没有心情去关心一下芝麻大点儿的事情，轻轻点头便应允了。
“奴婢多谢皇上。”
倬皇越过欢颜，兀自走近龙腾，粗糙浑厚的大掌轻轻覆在龙腾微颤的肩头，一声包含着悲凉的叹息落于风中，“腾儿，都是父皇没用，这件事情父皇一定会追究到底，一定会让白莲教绳之以法！”
时间分分秒秒对他来说都是一种煎熬，剧烈的痛楚，没有一丝怜悯和心疼，四肢百骸生生煎熬研磨着，龙腾缓缓起身，吐字清晰：“多谢父皇。”
欢颜这才抬起头，看向龙腾的方向，她的目光紧紧锁在他身上，龙腾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的五官俊逸如画，刀刻斧凿，清俊华贵，眼眸如星空穹苍般深邃，里面盛满了痛楚和愧疚，他的悲伤仿佛让天地之间光彩尽失，世界都黯淡了。
那样悲痛寂寥的容颜，让欢颜胸口宛如被巨石狠狠一击，让她透不过气来。
末了，倬皇又冷冰冰的注视着覆上白布的那具尸体片刻，抽身离去，“腾儿，你莫要太难过了，好好照顾自己才是对你母妃最大的慰藉 。”
“儿臣遵命。”龙腾咬牙狠戾，从牙缝了硬生生挤出了四个字，眼眶掩饰不住的泛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