芍药的眼神看得李全德不寒而栗，那种眼神在十年前也曾如此不甘愤恨的看着他。
“你们还不快把这个贱婢拖下去！”李全德哆嗦着嘴唇，后退两步。
“芍药姑姑……”欢颜死死拽紧她的身子，芍药后背一根根骨头硌得她心慌，欢颜又不敢太使力，生怕伤着芍药。
她青筋爆突的喉咙欢颜已经用布衣缓缓包扎，只不过还是有鲜血源源不断冒出，染红了所有颜色，也染红了欢颜的眼眸，整个世界仿佛都是骇人的鲜红。
龙腾衣角因为内力暗聚而缓缓波光流动，磅礴之力仿佛下一秒就会震碎整个偏殿，他在隐忍，直到忍无可忍。
“等等！”小九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外面冲进来，看到芍药时被吓得双腿软瘫，跪倒在地上。
“小九，你快出去！”欢颜呵斥她，她毕竟还是一个初出茅庐的丫头，这般残忍血腥的场面，她看见了，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参见三殿下，参见李公公。”小九轻轻摇头，哆哆嗦嗦的行了跪拜之礼，不顾欢颜的暗示执意留下。
“你是什么玩意儿？！居然敢阻挠我？！”李全德气急败坏，他好歹也是皇上身边的大红人，居然沦落的被一个丫鬟欺负的地步？
“你个死丫头，居然敢跟我作对！”李全德抬脚就要狠狠踹在她身上——
龙腾眼底闪过一丝愤意，不过是剑锋一挑轻轻挑在他裤脚边，下一刹那李全德小腿一颤，倒抽一口气，羞愤难忍！
“三殿下这是干什么？何必为了一个宫女为难奴才？”
龙腾眼底结着霜，剑锋闪着寒光，浑身上下散发出逼人的磅礴气势，吓得李全德立刻噤若寒蝉。
“李公公，请您先听奴婢说完再惩戒奴婢也不迟。”小小年纪的小九在这一刻突然抖生出无限的胆量，让欢颜吃了一惊。
“小九，别胡闹，快离开这儿！”清韵疾言厉色道，小九平日为人勤勤恳恳，性格活泼招人喜欢，清韵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现在不免有些担心。
“好！”李全德阴冷地笑笑，眼里寒光直射，“本公公给你个机会说，要是说错了什么话，休怪公公我不留情！”
“您不能杀人！”小九心惊肉跳，欢颜也是一愣，不明白她的意思。
小九气势惊人，“现在眼看皇陵祭奠在即，皇宫有过宫规，有先祖在天有灵不宜杀生，如果公公现在要杀人那就是触犯宫规，皇陵是先祖安眠净地，还请公公三思而后行！”
说罢，双眼紧闭，脑袋磕在地上，长睫弯弯止不住的狠颤着。
众人都被骇了一跳，李全德一脸茫然不知所措，他怎么口出狂言把这茬给忘了？！眼看皇陵祭奠在即，如果自己现在杀人当真是触犯宫规，是要掉脑袋的死罪！
欢颜松了一口气，有些感激涕零的看着小九，后者朝着她俏皮的眨眨眼睫。
她刚刚来到皇陵，关于这些规矩自然是没有小九知道的多，这次真是多亏了她……芍药停止挣扎，目光浑浊空洞无物，一股寒意骤然深入骨髓。
果不其然，李全德畏畏缩缩的点点头，厌恶的看了一眼芍药，掩着口鼻，“今天暂且放过这个贱婢，从今天起囚禁在偏殿自生自灭，谁都不准再过问，如有违令者，斩首示众！”
芍药锋利的手悬停在半空中，咿咿呀呀着，每每发出一次细小的声音都会带来撕心裂肺的疼痛感，可是想说的话还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龙腾瞳孔划过一抹心疼之色，目光如炬缓缓落在芍药身上，又辗转反侧定格在欢颜的脸颊上，他轻轻抬手，月光凝聚在他的指尖上，熠熠生月辉，但偏偏什么都抓不住。
“皇上口谕，请三殿下觐见。”李全德斜睨了龙腾一眼，拿腔捏调甩着拂尘逃之夭夭般离开了这个血腥之地。
待一群侍卫乱哄哄的离开后，窄小昏暗的房间才渐渐有了光亮。
“呃……呃……”芍药指甲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刺耳尖锐，两行血泪缓缓从她模糊不清的眼眶淌出，她挣脱欢颜的怀抱，身子曳着地努力爬行着，留下一路触目惊心的血迹斑斑。
紧攥的拳头爆出了青筋，纠结的眉峰突突直跳着，龙腾面上冷然悲愤，空茫茫只剩悲凉。
“芍药姑姑，是腾儿没能好好保护你。”龙腾站在一片狼藉中，突然笑了。
他笑得那么悲凉，那么无奈，那么令人心疼。
无论任何时候，他从不允许自己在女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可是欢颜却亲眼目睹了他血淋淋的伤口。
此刻的他，一定是伤心极了吧。
“芍药姑姑……”欢颜双腿已经麻木了，一时间竟然有些站不稳，小九眼疾手快地跑过来搀扶住她，偏过头去不敢看芍药的样子。
“三殿下，快请吧，皇上还在金銮殿等你呢，大晚上的别折腾了！”李全德站在外面催促道。
“龙腾，你快走吧，我会好好照顾芍药姑姑的。”欢颜眼中有复杂的情愫闪过，长睫忽闪，看着他的笑，疼的蚀骨。
龙腾扶起奄奄一息几近昏厥过去的芍药，伤入骨髓，她现在已经性命垂危了。
“芍药姑姑，我一定会为母妃洗清冤屈，一定会！”他攥拳，心头直颤。
龙腾一直紧蹙的眉锋缓缓舒然，眼底寒冰彻骨，额前发丝有些凌乱，唇角噙着讽刺的微笑。
“三殿下，走吧！”一声比一声急促的呼喊让欢颜莫名烦躁不安，龙腾却突然抬头认认真真瞧着她，指尖微微颤抖松开芍药，猩红的双眸如一潭深泓。
“阿颜，好好照顾自己……”后半句话就算他不说欢颜也知道，他始终对芍药姑姑心中有愧，对不公的世道有愤，对自己有不甘，至于他对自己有什么欢颜也不知道。
……
龙腾离开后，霜露嬷嬷带着几个宫女气势汹汹地跑进偏殿，现在时间已经接近三更，她们撞门而来的时候，欢颜刚刚才收拾好一切，陪着她的，还有小九。
芍药姑姑被囚禁在偏殿终身不得出来，欢颜也被勒令不能进去。
“裴欢颜！”霜露嬷嬷油腻腻的手指头戳着欢颜的胳膊，恨不得拧上几下，“你真是个扫把星，你没来之前这皇陵相安无事一直好好的，怎么你才来两天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霜露嬷嬷！”欢颜欲言又止，她想解释，可是看见霜露嬷嬷身后的清韵时，终是止住了嘴。
“我告诉你多少遍了？这个偏殿不能进去，不能进去，怎么你偏偏就是不听话呢？！你刚来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个乖巧听话的丫头，怎么短短两天就给我捅了这么大的娄子！！！”霜露嬷嬷简直是气急败坏，指着欢颜破口大骂，也不管这是什么地方。
“霜露嬷嬷，这不能怪小姐姐。”小九忍不住怀疑，为什么明明错的不是她，所有人偏偏都要找她的麻烦。
“你过来！”小六，小七，小八本来就不满意小九和欢颜在一起，三个人合力把小九从欢颜身边拽离。
“她就是个扫把星，你干嘛那么维护她……”
“小九，你可别被她带坏了啊。”
“霜露嬷嬷！”欢颜带着质问的口气说道，“你在皇陵这么多年，你明明知道偏殿里住的是当年瑾妃的贴身丫鬟你为什么不告诉别人？就算你不知道，那也是你的失职！”
“呦呵！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居然敢来教训我！”霜露嬷嬷在其他三个宫女的怂恿下瞬间被激怒，抬起粗犷的手臂迎面就是一巴掌，虽然力气大但是毕竟没有欢颜灵活，她轻轻一个侧身，巧妙的躲开。
这种不分青红皂白的巴掌，她可不受！
她眼疾手快瞬间攥住霜露嬷嬷的手腕，不得不说，霜露嬷嬷骨骼奇大，欢颜一只手竟也不能完全包裹住她的手腕。
“你、你要、你干什么？快放开我！”霜露嬷嬷大概也没有想到欢颜的力气会这么大，努力要挣拖着。
欢颜眼中寒意彻骨，轻轻松开手，清韵始终在冷眼旁观，未说只言片语。
“瞧瞧你，一来就把这个皇陵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居然还惊动了皇上和三殿下，不给你点教训，你还真不知道自己是何方神圣了！”霜露嬷嬷嘴脸恶毒，把欢颜从头到脚好好打量一番，单薄的眼皮懒得抬动。
“小六，小七，小八！把他给我拖下去，杖责五十！”霜露嬷嬷狠狠的瞪了欢颜一眼，呵斥着下了命令！
“霜露嬷嬷，求求你放过小姐姐吧，小九求求你了，小九真的求求你了，小姐姐是无辜的，她什么也没有做错。”小九晶莹的泪水夺眶而出，挣脱了束缚，“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连连哀求。
“够了！”霜露嬷嬷突然抬高音量，怒不可遏，“你好大的胆子呀，小九，方才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丫头，居然敢顶撞皇上身边的大红人李公公，现在还袒护这个裴欢颜，你活腻了吗？！”
“我……我……”小九泪水眨湿眼睫，有些倔强地低下头，小六，小七，小八则一脸厌恶的瞪着欢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