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霸凌我的人，成了我女儿的班主任。
她说她改邪归正了，但她却在用另一种方式霸凌我女儿。
可惜现在的我早已不是从前的我了。
这一次，我要将她捧上云端，再将她狠狠甩下。
让她尝尝失去一切的滋味。
1
当我在女儿的家长会上看见冯楠楠时，顿时头皮发麻，想要落荒而逃。
就算已经过去二十年了，我也忘不了这张脸，她是我久久不能忘怀的噩梦。
我牵着女儿的手就要往后走，但女儿却挣开了我，跑到了冯楠楠的身前，脆生生和她打招呼：「冯老师好！」
「谭小禾，早上好。」冯楠楠微笑着摸了摸她的脑袋，她一抬头，愣了一下。
「……谭华妗？」她的视线又移到谭小禾的身上，「她是你的女儿？」
我迅速走过去，把女儿拉到身后，戒备地说：「你认错人了。」
冯楠楠宽容地笑笑，并不在意。
「谭小禾妈妈，我是小禾班上新来的班主任，以后还请多多指教啊。」
班主任？！
我像是被一道雷击中，浑身僵硬。
2
我不知道我是怎么回到家里的。
只知道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拨通了我在教育局工作的朋友的电话，让她帮我女儿转学。
高中时候，冯楠楠是远近闻名的问题少女，她带着手下一群小太妹，在学校里欺男霸女、横冲直撞，我是受她欺负最严重的那一个。
原因仅仅是她喜欢的男生暗恋我，可天知道我压根不认识那个男生。
直到高二她的父母被查出贪污，没了靠山的她才收敛一些。
一个月前，小禾的班主任有孕回家养胎，学校调了一个姓冯的老师过来暂任班主任，我没想到竟然会是她。
虽然少年时代的阴影还在，但为母则刚，我绝对不会让冯楠楠欺负到我女儿头上！
3
朋友告诉我，学期中间转学需要的手续比较复杂，至少需要一个月才能办下来。
我决定在转学之前，就让小禾自己在家里学习。
但是小禾不肯，她哭着闹着要上学。
她从小就很乖，热爱学习，和班上其他同学的关系也很好，对她来说上学是一件快乐的事情。
实在拗不过小禾，只好带她去了学校。
我告诉自己，当年我无权无势，我的父母也不帮我撑腰，但现在不一样了。为了逃离噩梦，我拼命读书，现在是跨国集团的高管，而冯楠楠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学教师。
我没必要怕她。
不过我也留了一个心眼。小禾在班上有一个好朋友，她家境比较困难，心思也比小禾更加敏锐一些。
「小君，这是阿姨的一点心意。」我经常会给小君带些吃的用的，所以她道谢之后就收下了。
「你可以帮阿姨照看一下小禾吗？如果班主任欺负她的话，你给阿姨打小报告好不好？」
小君不明白我为什么这么说，但还是点点头应下了。
即便这样，我还是不太放心，上班都有点心神不宁。
一星期过去了，平安无事。无论是小禾还是小君，都告诉我冯楠楠没有异常。
我悬着的心暂时放下了一半。
某天去接小禾，她蹦蹦跳跳地冲上了车，好像遇到了什么很高兴的事。
我看见她拿着一盒巧克力，笑着问：「这是小君给你的吗？」
两个小姑娘经常会把家里的零食带到学校去分。不过这个巧克力的牌子……我记得很贵。
小禾嘴巴里塞满了巧克力，还剥了一颗递到我的嘴边，含糊不清地说：「这是冯老师给的，妈妈也吃一颗吧！」
4
冯楠楠给的？！
我汗毛直竖，当即就吐了。
我一把夺过小禾手里的巧克力盒子，颤抖着手拍小禾的背，逼她把吃进去的巧克力都吐出来。
小禾不明所以，「哇」地哭了。
我一脚油门，驱车赶往医院，让医生给小禾做一个全身体检，并且化验这盒巧克力的成分。
等待结果时，我拨通了报警电话。
5
曾经，冯楠楠也给过我一盒巧克力。
「谭华妗，以前欺负你是我的不对，你收下我的赔礼，过去的就过去了，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
我受宠若惊，想都没想就接过吃了一颗，讨好地笑：「很好吃，谢谢冯姐。」
几小时后，我进了医院。
冯楠楠在教导主任面前装得一脸无辜：「我只是觉得酒心巧克力好吃才给她的，怎么会知道她最近感冒啊！」
教导主任知道她惹不起，说了她两句，就开始劝我息事宁人。
「这不是没出事吗！别大惊小怪的，说出去毁了学校的名声。」
回到学校之后，冯楠楠来找了我。
她上下打量，似乎有点失望。
放学后，我在学校的小树林里听到冯楠楠在和她的跟班说话。
「她运气可真好，『头孢配酒』，居然还能活下来。」
「不对，她真倒霉，我正愁没人亲自试试给我看效果，她就正好感冒了。这不是上天给我的机会吗？」
6
巧克力是普通的巧克力，小禾最近也没吃药。
但我坚信她一定在哪里动了手脚，她要谋害我的小禾！
警察很头疼：「谭女士，没有证据，仅凭你说的话，是没法抓人的。」
「我要求吊销冯楠楠的教师资格证！」我情绪激动，「校园霸凌的施暴者怎么可以成为教师？做老师的人自己行为不端，怎么教得好小孩？」
「……一码归一码，谭女士，你冷静一点。」
我抱着吓懵的小禾哭泣时，冯楠楠来了。
她给警察们鞠躬道歉，态度温和卑微得不像一个被冤枉的无辜者。
她说想和我单独谈谈。
「谭华妗，我真的很对不起你。」
冯楠楠咬着下唇，愧疚地说：「我大学学的是教育，直到那时候我才知道，我以前对你做的那些事有多过分，会给你留下多大的心理阴影。」
「上次你不愿意认我，我能理解，不强求。但我真的想尽力弥补我的过错，所以才想着送小禾一点小孩子喜欢的零食，没想到被你误会了……」
她小心翼翼地拉住我的手，跟她灼热的掌心比起来，我的手就像一块冷硬的冰。
「我小时候不懂事，经历了许多才成长起来。你相信我，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肆意妄为的冯楠楠了，好吗？」
7
对于冯楠楠的话，我其实是不相信的。
但我也只能假装我信了，因为转学手续还没办好，小禾还要在班级里读书，我不能和她撕破脸。
放学接到小禾的时候，我让她把今天班上发生的所有事情都告诉我。
小禾很兴奋，她给我看她肩膀上的两道杠。
「我当上大官啦！」她脆生生地说，「是纪律委员！」
原来下午她们班上抽了一节课，开了一个以「校园霸凌」为主题的班会。
在班会上，冯楠楠把她自己和我当作案例给学生讲故事，告诫他们要友爱互助，不能欺负同学。在结束的时候，她任命小禾为纪律委员。
「冯老师说，如果有同学欺负别人，我就记下来告诉她。」小禾兴冲冲，「还有不听话、违反纪律的也是！」
我把她的话咀嚼了几遍，暂时没找到漏洞，就说：「那你好好干，不能让班上同学受委屈了。」
难道，冯楠楠真的改邪归正了？
8
小禾上的是私立贵族学校，如果我要给她转学，新学校的师资力量肯定也不能比现在的弱。
好的学校要求都严格，如果是新学期开始之前，还能有转圜的余地，但学期中间想要转学，就必须提供学生能跟上新学校进度的证明。
简单来说，就是要拿出成绩。
然而这次考试，小禾成绩下滑了。
我第一反应就是冯楠楠影响了她，问了小禾，她摇头否认了。
思来想去还是不太安心，我给冯楠楠打了一个电话。
冯楠楠是班主任，对班上学生的成绩了如指掌，她语调柔和：「谭小禾妈妈，你别太着急了，成绩有波动是正常的，这不是才开学没多久吗？小禾是个聪明的孩子，她的试卷我都看过了，大多数的错误都是粗心所致，下次仔细一点就没事了。」
我把小禾的试卷拿来一看，确实是这样。
「其实也不用只盯着语数英三门主课看，她这次的科学和道法不是考得很好吗？虽然小学不怎么重视这两门课，但到了初中也是拉分的科目，不用过于担心的。」
挂了她的电话，小禾眼巴巴地看着我。
「妈妈，我下次真的会努力的。」小禾的眼泪吧嗒吧嗒往下掉，她倔强地把眼泪擦了，「我好好听课了，但是考试前一晚没有睡好……」
我问：「为什么没睡好？」
小禾揪揪衣角，忐忑不安地说：「因为……这次考试结束之后，我是不是就要转学了？」
我愣住了。
「我很喜欢班上的老师和同学，他们都对我很好。」小禾说，「何君是我最好的朋友，冯老师也很亲切，我还当上了纪律委员，为什么非得转学呀……」
她把手上的小红花给我看，说：「本来只有成绩进步的同学才有小红花的，但是冯老师鼓励我，也给了我小红花，我不想走……」
我把谭小禾抱进怀里，叹了口气，向她道歉。
我不该把我的恐惧强加在女儿的身上，她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朋友，转学在我看来只是小事，对她来说却是颠覆了世界。
「是妈妈不好，妈妈答应你，以后有什么事一定先和你商量，好吗？」
9
当我放弃转学的决定之后，谭小禾肉眼可见地开朗起来。
我也渐渐释怀了，觉得自己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现在的情况和以前不一样了，私立学校到处都是高清有声监控，她就是真想做点什么，怕也有心无力。
然而有天小禾却不大高兴。
我问了她，她一开始不肯说，后来才告诉我，班上有个小男生扯了同桌的辫子，把人家弄哭了。
「我是纪律委员呀，我就告诉冯老师了。」小禾很委屈，眼眶红红，「可他们骂我是只会打小报告的背后鬼。」
我听了心里不太舒服，但我觉得小禾没有做错，如果我是那个被欺负的女生，我会很感激她。
「以前……有过这样的事情发生吗？」
小禾点点头：「他们以前只是背地里说我，还是何君偷偷告诉我的。其实我有心理准备的，纪律委员肯定会让人讨厌，可他们这次说的好过分……」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但又不知道我的担心从何而来。
10
学校要开运动会了。
对这种集体活动，我一直持支持态度，而且前段时间小禾和班上一些同学闹得比较僵，也希望能通过这次运动会破冰。
我提前给她准备了几大袋零食饮料，到时候可以分给同学吃。
「小禾，你有什么想报的项目吗？」
小禾想了想，说：「我跑步太慢了，跳远、跳高都不行……好像只有游泳还算可以。」
这几年总有小孩玩水淹死的新闻，让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惊肉跳，所以在幼儿园的时候就给她报了游泳班。
「那我们就报游泳吧，争取为班级做贡献！」
早上把小禾送去读书的时候，遇到了冯楠楠。
我现在看见她，没有之前那么害怕了，虽然有时还是会下意识感到不适。
在上课之前，她邀请我在学校里走走。
我们聊着聊着，就说起了运动会的事。
「小禾看起来比较瘦小，应该不参加运动会吧？给大家加油也挺好的。」她说。
我犹豫了一下，问：「游泳的名额满了吗？」
冯楠楠顿了顿：「女生还缺一人。小禾要报吗？」
11
运动会当天，家长可以到现场观看。
我特地请了一天假，在比赛开始之前就坐上了观众席。
运动员进场的时候，我看到了小禾的身影，向她挥了挥手。
但小禾无精打采，整个人就像一根蔫儿的白菜，黯淡无光。
跟她走在一起的同班同学有意和她拉开距离，高昂着头不去看她。
发生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