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身体松快了不少,每日找些时间多走动,人总是要动,一动身体才好的快。”叶微生满脸含笑,疾步来到老推官身边,随后,在老推官腿侧 缓慢蹲下去。
从小厮的手中接过美人锤,一边敲,一边说。
“你这丫头如今嘴巴越发的厉害,今日听闻你姨母来了?”宋老推官满脸欣喜,只不过,嘴上依旧不饶人。
“这嘴巴厉害了也有错,嘴巴跟石头一样,笨的不会说话也有错,果然要把握着分寸,不过我觉得,嘴巴该厉害的时候还得厉害,该谦逊的时候就得谦虚。
宋爷爷也听到姨母来了,我从小和她的情分不深,听闻我娘去了的时候,外祖家没有派人来,按理来说,祖父应该将他们打出门外,可如今顾及着我的名声,左右为难,我今日还因为这事跟祖父辩解了几句,宋爷爷,你说这人活在世上怎么就这么难呢?”叶微生长虚短叹,白净的小脸,布满了忧愁。
老推官伸手,在她的脑袋上轻轻的揉了揉。
“你这小丫头,如今也才二八年华,成日里像个老头子,唉声叹气总归是不好的,你说对了,人活在世上本就艰难,你外祖家当年可是获了罪的,想来是不想连累你家。”老推官的声音四平八稳,叶微生却听出了他言语中的为难。
“宋爷爷和祖父是知己好友,如今都已六旬,我家的事情便是宋爷爷家的,有什么话咱们挑明了说,别藏着掖着,让我抓心挠肝儿的。”叶微生收了美人锤,说着话,将脑袋放在了老推官的腿上,如今只有这位老人才能让她心里安稳不少,估计是做推官这么多年,看惯了人心,了解了人性。,在为人处事时特别豁达。
看这叶微生如此,娇憨模样,老推官想了想又说。
“不是宋爷爷不说实话,而是你祖父顾虑的确实对,你如今才刚刚长成人,如果你父母健在,身边有兄弟姐妹扶持,依着你如今的名声地位,许配给世家贵族,做个当家主母轻轻松松的不在话下。
可如今你一没父母,二没兄弟,三只留下我们这两个孤老头子,虽然身边的人脉很多,但终究能帮你的不多,你祖父不将你外祖家的人赶出去,想来是要给你留一条退路,你聪慧,这其中的道理应该懂。”
叶微生何尝不懂呢,只不过她不想靠这些人,虽说是人情社会,可有些人披着人皮,内里是豺狼。
就如她这姨母,别看外表粗糙,内里可弯弯绕绕太多,要是叶府遭大难,姨母恨不得撇的一干二净。
要想靠他们,那黄花菜都凉了。
“只是宋爷爷,靠人不如靠己,当年我祖父只身一人上京,考取功名,如今挣得了这么大的家业,作为他的孙女,我自然也不会差。姨母我是看的清清楚楚,虽说我是小辈,不能在背后议论长辈。
有些话不得不说,要是我叶府落魄,她定然不会求上门,她上门总得带点瓜果蔬菜,或者小小的见面礼,也算是一点心意。
可我姨母是双手空着来,既想要吃的,还想要给表哥表姐妹们求一门好的姻缘,这世上姻缘千千万,可到底门当户对来的好些,可她心眼多,眼界高。”叶微生撇了撇嘴,这事情她都懒得说了,重复来重复去,就跟热剩饭似的,丝毫没有营养。
可如果不跟老推官说清楚,他定然不明白其中发生了什么。
“父母之爱子,则为计深远,你姨母的心我能理解,她上门不带礼,确实有些失礼数,可不管如何,你可以在我们面前议论一二,当是排解心中的苦闷。
如果你出门去,跟碎嘴的丫鬟一般,说他们的短处,别人不会记住你姨母如何,会记住你小肚鸡肠,斤斤计较,还是个爱捣是非,见不得人穷,不想搭把手的。
既然他们来了,咱们好好款待,如果贪心不足,找个法子打发出去,如若真和你说的一般,想找个差事,找门好的亲事,你祖父的人脉多,不算什么难事。”老推官语重心长的叮嘱。
“这些我都想明白,我自然不会出去说家丑,而且京都里和我要好的没有一个,我自然不想和她们交心。
如今说到底还是我的问题,祖父的意思是尽快找一门亲事,但我当前的想法是,能缓则缓,婚姻大事事关终生,如若识人不清,那就是睁着眼睛,跳入火坑,从此粉身碎骨。”叶微生说起这个就更忧愁了,只觉得心中气闷。
本想着找老推官来散散心的,谁知道越说越觉得气不顺,蹭的掉脑袋举起来,在老推官诧异的眼神中,站起身,用美人锤敲着掌心,来回走动。
“这小丫头性子是越来越急了,你祖父应该为这事生了不少气,有什么事情走一步看一步,我觉得子书是个值得托付的,他家人口简单,韩宰相在朝中为人,有口皆碑,又是你祖父的门生,与你父亲亲如兄弟,韩夫人深入简出,可她的性子温和,嫁入韩府,定然不会让你受什么委屈,难道你还有其他想法?”老崔官短暂的吃惊过后,才笑着说。
“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嫁人,这嫁人之后还得一系列的事情等着我,如今我担忧的不是这些,而是藏在暗处的凶手。
他神出鬼没,就连锦衣卫也未必能查出他们的藏身之处,我恰恰又是那唯一幸存者,我挺担惊受怕的。”叶微生走了几步,心敢甚是没意思,直接坐到了石桌旁,端起杯子,仰头喝了一口冰水。
冰冰凉凉的水让她打了一个激灵,宋老推官看着她,一脸忧心忡忡。
“听说你在狩猎场碰见了?”老推官示意,旁边的小厮,替叶微生再续上一杯茶。
小厮机灵,恭恭敬敬的斟好茶,又站在了一旁,眼观鼻,鼻观心,但不管如何,消息长了腿,一股脑的钻进了自己的耳朵里。
“自然是看见了,那日恰逢狩猎,我带着豆蔻,不知不觉间深入树林,先是有人在背后暗算,紧接着只见枝头站了一个黑衣人,二话不说就冲我射箭,幸亏我命大,否则当场毙命,后来因为一些缘故,他被当场击杀。
谁知道扯掉那面巾,韩子书说这人他见过,当初我祖父带过的一个门生,身边跟来的,陛下都知道,不过当场没有动怒,但锦衣卫统领肖云脸色很差,私下又找人问询了一遍。”叶微生端起茶杯,小口的吹着,待温度恰好又灌了小半杯。
谈八卦,既要费体力,还要费口舌。
老推官听后,微微拧眉,他又说。
“身边的都是自己人,你说说自己的想法。”
“那日我就跟宋爷爷说过,我只不过是顺手解决的,其实真正的应该是指那位。”叶微生如实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老推官。
老推官伸出手,在石桌上缓慢的瞧着,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整张脸皱在一起,浑浊的眼睛紧紧的盯着某一处。
叶微生却一点也不着急,一边喝着茶,一边偷偷打量他的神情。
直到这一杯茶,彻底的进了肚,老推官才慢条斯理的道。
“你说的有道理,有可能还是因为个人恩怨,只不过具体如何不得而知,既然敌人在暗处,你在明处,平日里多带些人在身边,你能猜想到,说明陛下也知道,皇宫加强巡逻,城中宵禁继续,听闻你又救了莲花公主?”
“也是巧合,本来我马术不行,但我骑的是千里良驹,莲花公主从小生在皇室,心高气傲,先前比试诗文,她输了,心中气愤,但碍于众人在,只得忍了。
想着在第二场比试,一血其耻,可谁知她的马匹不行,中途使了一些手段,后来机缘巧合我救了她,莲花公主为了感谢,我的救命之恩,给了夜明珠,又给了一些珍贵的珠钗,听闻一个时辰前,还派人送来了各种补品,祖父应该也是收了吧?”叶微生一副无所谓,继续端着杯子,眉眼含笑,看不出任何激动。
见叶微生表现良好,宋老推官笑着说。
“你这模样当真随了你的父亲,不过这礼物是不是有些重了?”先是笑,随即忧愁。
“不得而知,既然是当众赏的,没有收回去的道理,实在是想要的话,我便退回去。”叶微生想的不多,而且这本来是靠自己实力赢来的。
当时陛下在场,看着她满脸寻味。
“这事我跟你祖父谈一谈,到时候跟陛下探探口风,如若想将夜明珠收回去,找个理由敬献,短短几日,你又成了应天府的名人,众多目光都看着你,求亲的想来不久,会踩烂门槛。”老推官内心忧愁,觉得树大招风,而且依照叶修想要低调的想法,自然是不愿意让叶微生继续处在舆论的中心。
“我对这些东西我倒不在意,如果哪位娘娘需要的话,顺水推舟也好。”叶微生好东西见过,而且她本来就不是看重物质,希望能用这些世俗的东西换来一世的安宁,这对当前的她,那可是最好的。
“你这丫头的性子,老夫喜欢,如果以后遇见什么大事,还能保持如此从容淡定,那确实是后生可畏 ”老推官欣慰的点点头。
“每个人追求不同,就比如宋爷爷想要匡扶正义,替死者说话,而我祖父想桃李天下,让更多的学子能够实现愿望。
我就想平平安安的过一生,我身边的豆蔻来,她只想安安生生每日能练功,再吃一些好的,所以各人有各人的过法,至于东西不东西的,终究还是身外之物。”叶微生摇了摇头,这是她的心里话。
面前的这位老推官,一身清贫。做了多少的好事,为多少冤者找回真相,还了清白。
而且他也是大蜀朝,首位拥有金匾的文官,所有的人都羡慕,唯独这位老推官却将它看得很轻。
叶微生打心眼里佩服。
“你这丫头,一句话从你嘴里出来总有那么多意思,既然你能想得清楚,那我也就放心了,对了,我给你看一样东西。”老推官说着从石凳上缓慢起身,小厮机灵上前搀扶着。
叶微生不知道要看什么东西,急忙将茶杯放在石桌上,快步跟了上去。
一行三人缓慢地进了屋子。
老推官对身边的小厮吩咐了一声,小厮脆脆应了声。
紧接着,一溜烟的钻进了内室。
叶微生环顾四周,屋子打扫得一尘不染,而且窗户边放了一束芍药花,应该有人浇了水,芍药花瓣上,透明的露珠,正缓缓地顺着芍药花辦,向下滑落。
没多久,急迫的脚步声,便传来了。
听声,抬头,动作一气呵成。
小厮领着一个黑色的箱子出来,老推官一边笑,一边说。
“这里面可是宝贝。”
“既然是宝贝,为什么要给我看?叶微生歪着脑袋,不解的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