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东西当年那位游僧说,只能交给女子,你又知我半生凄苦,并未娶妻,更没有子嗣,你又是我好友的孙女,且我又当你是我的亲人,所以这东西给你准没错。”老推官闻言,微微一笑,并没有因为叶微生的问话而有些恼怒,反而将黑色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从小厮手中接过,缓慢的转送到了叶微生手中。
叶微生听了之后,心中疑惑更甚。
“游僧,宋爷爷早些年间竟然有这样的机缘?”在老推官的示意之下,缓缓的打开了黑盒子。
便看见盒中躺着一块白色的玉牌,静静地躺在其中,玉中带着一丝半点的红色流纹,她先是粗略的扫了一眼,紧接着,又仔仔细细的打量。
巴掌大小的玉佩,没有任何的雕琢凿刻的痕迹,是一块完完整整的子玉。
她看了眼老推官一眼,伸出手将玉拿在手中,只感觉触手的温热,好似有丝丝的热量,顺着手指向四肢百骇流去。
突然,她看见玉佩的红色流纹幻化成会跳舞的字符,嗖一下子钻进了自己的脑中。
她惊得瞪大了眼睛,下意识叫出声。
“啊”
“怎么了?”老推官全程关注叶微生,发现她表情不正常,忙问。
“没什么,就是觉得这东西触手温热,玉质饱满,还有种说不上来的温热,看来当年宋爷爷确实得了好的机缘 ”叶微生摇了摇头,又瞪大眼睛,仔仔细细的观察了一遍。
那玉佩中的红色流纹依旧在,可刚才她看到的是什么?
心中疑惑不解,可面上不显。
“这东西确实是机缘巧合得到的,当初我也是为官三载,在仲夏的一个深夜,回府的路上突然碰见了一个疯疯癫癫的和尚,他左手拿着一个葫芦,右手拿着一把破蒲扇,身上破破烂烂脚上踩着两只,露出脚趾头的鞋子,嘴里哼哼唧唧的念叨着什么?
我只当他是疯癫游僧而已,擦肩路过之时,两人对视一眼,还没等走两步,就被那疯疯癫癫的和尚叫住,随即他从怀中掏出这么一块玉给我,说是拿着它,可以保佑我一生平安。”老推官盯着这块玉,视线穿透时空,再一次回到了那个繁星点点,蝉鸣鸟叫的夜晚。
即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依旧能清楚的记住,那位疯癫和尚的模样,长得英俊,轮廓分明,鼻子挺直,嘴唇削薄,就连通身的气质,都是他这样的人难以企及的。
当时没有时间想为何,只是被突如其来的赠送,弄的脑袋昏胀罢了。
叶微生见宋老推官陷入了回忆,趁机又仔仔细细的打量着玉,不知怎么的突然翻转。玉后侧上出现了几个字。
上面赫然是,见者得知,见者有福。
“宋爷爷,这上面是不是有字?”叶微生说着将玉举了过去。
老推官从回忆中突然回神,闻言先是一惊,紧接着将玉佩,接过。
反复对比了几下,却没有发现有任何东西。
“难道这就是那位和尚说的意思?”他深怕自己年老,眼睛昏花,睁开闭住,反复数次,终究还是没有看到任何东西。
他以防错过什么,特意将玉递给了小厮,那机灵的小厮小心翼翼地拿过玉,仔仔细细地分辨了一二,摇头。
“老太爷,小的也没看见。”
“宋爷爷的意思是说,这玉佩也得有缘人……”接下来的话不用她道,老推官都明白。
他将玉又放到了盒子里,缓慢地坐到了太师椅上,整个人身体放松,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想来是这个意思,你能看见上面的字,那这玉佩就归你了。”
“可是宋爷爷得到的 ”叶微生略有迟疑。
“拿去吧,留在这里也用不到,我给你。”老推官摇了摇头,他已经是黄土埋了半截身的人,这些身外之物,早就入不了他的眼。
“宋爷爷当真舍得?”叶微生歪着脑袋又问了句,虽然这玉,没有经过匠人的设计雕琢,可毕竟跟了他这么多年,给了自己会不会有些暴殄天物。
“有什么舍不得?在你手中发挥该有的效用,也当是全了那和尚的一片好心。”老推官看得开,淡然道。
叶微生恭恭敬敬的接过,道谢,坐在了一旁的凳子上,仔仔细细的观察。
确实背面有字,字通体金黄,好像一个个又活了一样。
她分明从这八个字中悟出了点什么,可一时间又摸不着头脑。
下意识地蹙起眉头,眼睛直勾勾的,一动也不动。
霎时间室内寂静无声。
在此时,屋外传来喧哗声。
“我是表小姐,怎么不能进内院?”声音尖锐又刻薄,还有几分趾高气昂。
老推官闻言,眉头微不可查的皱了皱。
“看一看吧,估计是你那姨母家的。”
“宋爷爷那我先去了。”叶微生说了句,抱着盒子转身便出去了。
刚跨过门槛,就见一抹玫红色的身影,风一般的闯了进来,身后几个丫鬟着急忙慌,满脸无奈。
“表姐,你这是做什么?”叶微生自然面色不虞,紧紧的盯着她。
“你既知我是你的表姐,为什么不能让我住内院?”翠明梗着脖子,扬扬下巴,质问。
“表姐,可是忘了这是谁家?”叶微不会客气,刚才会客厅以及饭桌上说得一清二楚,他们是客,客随主便。
“我倒是没有忘记,只是你这些丫鬟太目中无人了,我又是你表姐,你见了我也得礼让三分,她们非但不尽心伺候,还唠唠叨叨个没完,我想去你的闺房。”翠明仍旧没意识到自己身处何地,却摆起了架子。
叶微生闻言,不由得轻嗤一声。
“表姐,可是忘了我是这家主人,我的闺房轻易不让人进去,执意要去的话,也得提前几日沐浴更衣,熏香,你如今贸然去,是不是有些失礼?”
“我是你的表姐,你为什么用这样的语气对我?”翠明明显脸色一僵,白皙的脸颊上飞起了红晕,梗着脖子问。
“我自知你是我表姐,而且看你是我表姐的份上,我对你和和气气,如果表姐想要作威作福,门在前方,表姐自行离去吧。”叶微生没个好脸色,想鸠占鹊巢也得忍一忍,却没想到如此明目张胆。
她的姨母分明知道自己女儿脾气秉性以及行为做事出格,何不出来劝劝,这分明是在试探。
试探他们是不是软柿子,好不好捏?
翠明刚来就碰到了铁板,脸青了又白,白了又青,好不精彩。
叶微生自然,露出了大大的笑。
“我告诉你,我可是你表姐,怎么能赶我出去,你不是自诩为京中才女,礼仪到位得体,怎么能这样,不顾自己名声?”翠微吃惊不已,没想到叶微生会来这么一手,先是一愣,紧接着恼羞成怒。
叶微生如老僧入定,似笑非笑。
“表姐是想用这个东西来拿捏住我?”
“我是你的表姐,去你的闺房,那是抬举你,难道你怕我去你闺房中偷取你的东西?”翠明一副当家主人的姿态。
“我可从未说过这些话,是你说要偷东西的,原来翠明表姐打的是这个主意,如果你想让我祖父帮表哥找一门好的差事,再帮你们寻谋好的婆家,那就规规矩矩,老老实实的夹紧尾巴做人,至于去我闺房的事情还是免了,我刚才说的一清二楚,房中的那些书籍字画,可都是我上学堂需要的东西,磕碰损坏,先生会怪罪。”叶微生弹了摊手,对这位脑子有些浆糊的表姐,十分的不看好。
明明是要求人,却摆着高姿态。
“我又不是没见过,我只是去看看罢了。”翠明的气势较刚才分明弱了几分,应该是叶微生捏住了她的七寸。
让她一时间,口气缓和不少。
“既然祖父已然安排你们住在了客房,表姐,舟车劳累,还是早早的歇息。”叶微生不想多言,而且她还有事要查探,手中的这块玉到底有什么功效?
会不会和她突然消失不见的玉佩有莫名的关系。
眉宇间多了几分的烦躁。
“既然你有事,那我就走了。”翠明见叶微生神情不耐烦,又怕自己下不了台,急忙冷冷的道。
“表姐慢走不送。”叶微生对着她后背,挥了挥手。
身旁的几个丫鬟,对叶微生点了点头,随后一言不发的跟了上去。
见翠明离去,一旁的蔷薇努力,忍受蓬勃而出的嫌弃,用眼睛细细的打量了一眼叶微生。
“小姐,我们这是?”
“先回房,记得让他们看好了,不要让进后院,更不要到我的房间。”叶微生看了眼,平常语气吩咐。
“小姐放心,就是老太爷来了,奴婢都能拦得住。”蔷薇十分爽快,拍拍自己的胸脯,保证的斩钉截铁。
“这个可说不准,让院子里伺候丫鬟注意一下,不要让我这表姐进入书房,虽说里面没有什么东西,可到底是我的私用物品,我不喜欢他人触碰。”叶微生对蔷薇的执行能力很是信任,可架不住有些人钻空子。
“小姐放心,奴婢这就去吩咐。”蔷薇拎着裙角,疾步离去。
叶微生回头打量了一眼身后的屋子,老推官隔着窗户对她挥了挥手,她笑笑便回屋子去了。
翠明一肚子火气,一边走还不忘踢踢旁边的花盆或者修剪齐整的草木,突然看见不远处屋檐下挂着的红嘴绿鹦鹉。
灵机一动调转方向。
“表小姐,这不是去客房的路。”一个穿着绿色夹衣的圆脸小丫头,急忙伸手去阻拦。
“你这个死丫头,没个眼力见,我去哪还跟你是说。”翠明怒目圆睁,说话间伸手就要去打。
却被丫鬟一把捏住手腕,冷着脸道。
“奴婢是府中的丫鬟,做错了事情,有负重的管事嬷嬷教导,表小姐只是来府中做客的,没有权利责打奴婢,小姐吩咐了,让奴婢全程看着表小姐,回到自己的屋子,表小姐这边请。”
“你个贱丫头,敢蹬鼻子上脸,看我不挠花你的脸。”翠明脾气暴躁,小肚鸡肠,从叶微生处没得到好处,气不打一处来,如今自然找丫鬟的麻烦。
一个小小的丫鬟竟然敢对自己指鼻子瞪脸,一时间气得心口乱颤。
她泼辣且又无理取闹。
那丫鬟也不是个好惹的,自然不能让翠明的手招到她的脸上,一边躲,一边使用巧劲将翠明往回逼。
“奴婢要是做错了什么,有小姐处罚,表小姐还是请吧。”
圆脸小丫头,分明看见了翠明眼中,闪过的一丝愤恨与嫉妒。
看来想借机会,刮花自己的脸,虽说她是家生奴才,以后配个家生小子,可女儿家谁不爱美,没想到这位表小姐心肠如此歹毒,招呼的时候手下力道没个轻重。
翠明在家中娇纵跋扈惯了,而且对丫鬟不是非打就是骂,何曾遇到过这样的架势,气的脸通红。
“好你个贱丫头,等着,让你们老太爷收拾你。”翠明叫嚣着。
“不必等着,如果老太爷认为奴婢做错了,奴婢心甘情愿,心服口服的领了板子,但如果是表小姐无理取闹,那奴婢可万万不会受了委屈。”圆脸小丫头不仅嘴皮子利索,而且力道大,三两下就将翠明推着从另外一条小道回到了客房。
守在客房外的几个小丫头,相互对视一眼。
然后有机灵的小厮,将外面的圆形拱门把住。
“老管家说,近日城中不安生,如果有人擅自出府丢了性命,可没有人负责。”故意高声说着。
翠明站在院子里气的一边跳脚,一边插腰骂。
“狗胆的奴才,竟然敢欺负我,待我找到了身份高的夫君,定然将你们狠狠的打一顿。”
“奴婢们祝表小姐,早日寻得如意郎君。”言语十分不屑,要不是看在叶微生的面子上,恐怕理都不会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