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贱蹄子。”明翠气的嘴唇哆嗦。
丫鬟们一个个捂嘴只笑，并不言语。
明翠骂了一会，觉得没什么意思，这才折返回到了屋中。
尤觉的不畅快，狠狠的踢了踢一旁的凳子。
当啷一声，凳子落地发出闷声。
“娘，我这表妹实在是不识抬举。”明翠看着靠在素色被褥上的母亲，她吃饱喝足之后，闭目歇息。
闻言，眼皮子都未抬。
“你明知得不到好，非得去，这下好了，安安心心的歇息，等着给你哥求了官职，我们飞黄腾达之时，你可趾高气昂的摆脸子。
“娘，这得等多久，我如今十七了，同我一般大小的，都已做了母亲，嫁了高户，女儿可等不及。”翠明闻言，一脸不忿。
跺脚捶胸，模样难看。
“你等不及什么，你当嫁人就如此好了，进门人家当你是祖宗，好吃好喝的供着，你也太当自己是根葱了，你娘我当年不照样貌美如花，年轻漂亮，本以为去了娘家之后吃香的喝辣的，谁知先是被立规矩，接着伺候公婆，没多久，你们一个个出生，我一把屎一把尿，还得照顾病殃殃的丈夫，我没日没夜做绣活，熬坏了眼睛，整垮了身子，如今落的这个田地，还得腆着脸求人，着实窝囊。”突然，床上的姨母睁开眼睛，眼珠赤红，牙根咬的咯咯作响。
“娘，我不管，我就要嫁个高户，不能比表妹低了去。”翠明不懂母亲的苦口婆心，一心一意只想争个高低，白皙的脸颊上布满狰狞。
如此语重心长，见自家女儿没有任何反应。
袁佳怡们顿时火冒三丈，年轻时本来脾气就爆。如今身手岁月，折磨待他更加泼辣。现在从靠在床铺上的姨母，睁开眼睛，跳下床，三步并两步来到女儿身边，伸出手指狠狠的点着她的脑袋。
“不撒泡尿看看自己几斤几两，你表妹虽说没有了父母庇护，可到底有个做太傅的祖父，而且她在应天府的名声，可是顶天的好，你想和她比，你得掂量计算自己的重量，为娘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次是求人办事，咱们进门时连个东西都没带，你不知感恩，喧宾夺主，想着一步登天，你是猪脑子。”
袁家姨母恶狠狠的骂着，吐沫横飞，一脸恨铁不成钢，袁翠明闻言，脸胀得通红，视线在床上扫。
两个同胞妹妹正缩着脖子，眼睛不时的看着窗外，至于他的弟弟，一副事时关己，高高挂起的的冷模样。
她如今已有一十七岁，正是说婆家的最佳年龄，被她母亲这样骂，气的眼泪蹦出眼眶，晶莹剔透的眼泪，顺着脸颊缓慢向下滑。
“我有这个想法难道不好？”她抽抽噎噎，不服气的质问。
“有这个想法是好的，可你看看你如今的身份能配上吗？进门去是要当什么？想当长房的娘子？”袁家姨母顿觉浑身疲惫，大口喘气，一屁股坐回了旁边的太师椅上，面色很差。
儿子眼疾手快，递了一杯凉茶。
她二话不说一把接过，仰头端过，猛然灌了下去，冰凉的水顺着喉头滑到了胃里，激得她浑身一个哆嗦。
“自然是要做那长房的娘子 ”袁翠明不明所以，张嘴说。
她除了骄纵跋扈外，还有一大缺点，那就是认不清当前的情形。
袁家姨母瞪着双浑浊的杏眼，因为早些年，没日没夜的做绣品，一双眼睛熬坏了。如今看人的时候还得眯着，眼前女儿的身影模模糊糊。
她痛苦的伸出手指，掐了掐皱纹横生的鼻梁。
“你终究是不知天高地厚。”粗粝的手指捏了捏，有些发黄的鼻根，不知怎么的颓然一笑。
“那是母亲没有雄心壮志，当年姨母不也是小门小户出去的，嫁给了太傅的儿子 ”袁翠明油盐不进，嗤之以鼻，高傲的挺起胸膛，脖子偏向一边，语气颇为豪迈。
“你是否忘记了，你外祖家当时的情况？”袁家姨娘疲惫至极，只得放松身体，双手搭在太师椅的两侧，修长的手指，消瘦干巴，而且粗糙黑黄，全然一副地里刨食的。
“记得呀，外祖父当初是六品小官，虽说是个文职，但也颇为重要，所以姨母和母亲才能嫁去那样的人家。”袁翠明不明所以，但很快皱着眉头回答。
“那你爹呢？”袁家姨母继续问。
袁翠明想了想又说。
“我爹，不是早没了吗？”
“还知道你爹早没了呀，你爹不过就是普通的一个秀才，当年要不是你外祖家接济，他能不能活下来都未可知，后来还不是靠我，如今将你们拉扯大，已是我的福分。
你长兄长进孝顺，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县令，这本是可喜可贺之事，但因为朝中没人，将他分配了到了那犄角旮旯之处，听闻民风彪悍，他自己的俸禄都给了人，依照他如今的地位，岂能给你找一个高门大户，你到现在还认不清现实，看来这南墙怎么也得被你撞破。”袁家姨母只觉得满心满肺的疲倦。
她生了五个孩子，老大孝顺上进。老二眼高手低，目中无人，老三和老四又是个窝囊废，她的精明泼辣丝毫没有得到半点真传，只有这个老五还算可以，可靠他是不知猴年马月了。
要不是为了儿女的前程，她怎么可能拉下脸来求人，她自知理亏，但不得不上门。
“表妹不是也没有爹娘庇护？”袁翠明依旧拿叶微生做例子，不知情形。
袁家姨母见自己女儿不明就里，只觉更是糟心，摇摇头，撑起疲倦的身子往床边走。
她一边走一边道。
“你终究还是太小，涉世未深，且好高骛远，你迟早会被你这张嘴给害了的。”
“反正娘不帮我，我会自己想法子。”袁翠明在家里被惯坏了，如今越是无法无天。
刚刚有些神情俱疲的袁家姨母闻言，陡然转身。
二话不说，一个箭步上前，狠狠的甩了一巴掌。
只闻啪一声巨响。
袁翠明半张脸被打的偏向一侧，白皙的面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肿起来。
她捂着自己的脸颊，一副不可思议的模样。
“娘，打我。”
声音带着哭腔。
“我是你的娘，为什么不能打你？你个蠢出天的，是被鬼迷了心窍，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不要痴心妄想癞蛤蟆吃天鹅肉，你非一条道走到黑，你难道不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你要是不顾脸面，做出有损家门的事情，我先教你勒死，随后给你抵命。”袁家姨母那张蜡黄的脸布满凝重，几乎是咬牙切齿的道。
袁翠明吓得浑身一哆嗦，她从自己母亲的眼中看见了一丝狠厉。
“我是你的女儿。”依旧狡辩。
“如果你做出有辱家门的事情来，我自然不会让你成为我的女儿。”袁家姨母厉声喝道。
“娘，你好狠的心。”袁翠明一边哭，一边道。
袁家姨母理也不理，转身回到了床边。
她扶着自己的膝盖，缓慢的坐在了床上。
床上铺了两三层的褥子，坐上去软绵绵，而且不小心陷下去了大半。
她抿唇，几乎是从鼻腔里哼出的话。
“我要是狠心的话，定会在你刚出生的时候，扔到尿盆里溺死得了，还留着，你给我添堵。”
袁崔明惊得瞪大了眼睛，她一只手捂着发涨的脸颊，只觉半张脸火辣辣的疼。
心疼的难受，有多人用手，紧紧的捏着她的心脏。
她一个趔趄，差点绊倒在地，然后转身跑到里面的屋子，鞋子也不脱，飞扑上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的脑袋。
闷闷的痛哭声，若有似无的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