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老推官乡相较之前好了很多。不过神情略微有些疲惫,他想撑起双臂支起自己的身体,却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叶微生眼疾手快,急忙抱来枕头,而韩子书从脚踏上站起来,双臂穿过他的腋下,轻轻的将老人扶起来。
努力让他舒服些,老人身形消瘦,能明显的感受到枯瘦的身躯,虽然隔着两层里衣,却依旧硌手
韩子书背身吸了吸鼻子,努力缓解酸涩。
叶微生手脚麻利,将整套被子枕头叠起来,再铺好,这才让韩子书帮老推官调整好了一个姿势。
待老推官躺好之后,总算可以舒舒服服的说话。
“子书,书桌上有个黑色的箱子,帮我拎来。”老推官声音虚弱,目光却如炬。
叶微生看了一眼韩子书,忙冲他挤了挤眼睛。
韩子书忙不跌地往书房里的跑。
等他消失在视线中,老推官突然开口说话了。
“你这丫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淘气了些,但我觉得甚好 ”叶微生倒了一杯温水递了过去。
老推官二话不说,接过水杯轻轻的抿了一口眼睛直视叶微生的面庞。
面颊红润,眼神明亮,满眼含笑。
老推官平日就跟尸首打交道,面相看的极为准。
叶微生以前呆板木讷,如今就好似木偶突然被注入了新的灵魂,调皮活泼,且又聪慧伶俐。
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如星辰
“淘气些能逗祖父和宋爷爷开心,宋爷爷是想将自己的毕生心得交给韩子书?”叶微生先有些不确定,一面将水杯接了过去,放在床边的榻上,她在杌子上坐了下来,一面好奇的问。
“他是个聪明伶俐的而且天赋奇高,经过我这段时间的考量,他确实适合做我的徒弟 ”老推官也不搪塞,有话直说。
叶微生笑着附和。
“宋爷爷拥有一双火眼金睛,是人是鬼,一眼能瞧得清楚,韩子书虽然有一个在朝为宰相的父亲。
但他从小聪明伶俐,且又是个脑袋灵活的 尤其是在推理和验尸方面表现出惊人的天赋,宋爷爷这一生培养的徒弟门生众多,但我确信宋爷爷这次的选择为成功,韩子书会成为你最最骄傲的学生。”
“你这小丫头甜嘴蜜舌,今日出门是不是吃了蜜饯?”宋老推官伸出枯瘦如柴的手,在叶微生的脑袋上揉了揉。
叶微生笑着道。
“我知道宋爷爷刚才吃了一碗苦的汤药,出门之前偷偷拿了一些蜜饯,要不要尝一尝?”说着话,从腰间解下荷包,又从绣工精致的荷包里掏出了几块蜜饯。
宋老推官眼睛一亮,伸出手就拿了一个,速度快的,叶微生只觉得面前闪过了虚影之间,他满脸含笑。
“也就只有你才知道我的嗜甜,虽说良药苦口利于病,可这药太苦了,喝的时候挠心抓肺的 ”老推官此时卸下了浑身的严肃,宛若一个年老顽皮的的老人。
“确实不好吃,吃颗蜜饯去去苦味也行。”叶微生二话不说也给自己喂了一个,将腮帮子弄的鼓鼓的。。
“你和子书是不是心生爱慕之情了?”老推官看着神情满足,眼睛眯条成一条缝的叶微生,笑着问道。
“这个怎么说呢?正在考察期。”叶微生闻言,也不扭捏,表现得像男儿一般豪爽,想好了措辞道。
“你这小丫头脸皮比你那祖父的还要厚,虎爷无犬孙。”老推官欣慰,双眼眯了起来。他见过了太多的人,经过了不少的事情,看人一看一个准,可他发现面前这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浑身好像裹着一层布,怎么也看不透。
按理来说,小小的女儿家,与人相看,怎么也得是羞涩不语,反观她神情自若,表现的十分坦然。
“这跟祖父没关系,成亲过日子,可是关于一辈子的事情,盲婚哑嫁太多,在未成亲之前交,贸然换庚帖,不知对方好坏。
未必知道他是个值得托付的男子,大蜀虽然男子可以三妻四妾,但我可不希望我的丈夫日后还会在纳妾,闹得家宅不宁不说。
成日拈酸吃醋,闹的鸡犬不宁,本是相敬如宾的夫妻,就因为多了一个外人挑拨一两句,夫妻反目是小。
却因狐狸精在丈夫耳边吹吹枕边风,有的男子一时间拎不清,做出杀妻灭子的事情,那就是大了。
韩子书和我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他的脾气秉性我倒是知道一些,想要成为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丈夫,还得需要考验。”叶微生挺直腰板,目不斜视,红唇一张,开口就说出了,让宋老推官都汗颜的话来。
“这小丫头精明的很。”老推官摇了摇头,口中的苦涩渐渐的被甜压了过去,而且他的精神头确实越来越好了。
“宋爷爷作为男子,自然觉得我一个女儿家说出的话,大有些大逆不道,这就是我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我祖父只留下我一个血脉,自然不愿意让我和其她女子争一丈夫。
入了婆家门,婆母看你不顺眼,不是晨昏定醒,就是找各种理由抄经念佛,亦或者想出磋磨的手段。
以我这样的性子,不出半年有可能会折磨得不成样子,我祖父受不了这样的大悲大痛,所以我的婚事我做主,定亲之前我要先了解清楚对方的品行,生活习惯家庭成员,其实最准确的来说是对方的父母。
结亲不是两个人的事情,而是双方家庭的事情,如果对方是明事理的,依照我祖父重情重义的性子,自然会想方设法的要帮助,如今这关系都是错综复杂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是他们翻脸不认人,祖父知道了岂不是要心痛?”叶微生虽然不是地地道道的大蜀人,但她生活的家庭里面的弯弯绕绕,她一清二楚,利益纠葛。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你这丫头想的清楚,我们也就放心了。
当年,我进京赶考的时候碰见了你的祖父,那时候你祖父也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意气风发,才华横溢,且愤愤不平之人,相对于我这样不善言谈,且直来直往的人更为的招人喜欢。
出入官场的愣头青,总会四处碰壁,而你祖父却长袖善舞,官路畅通,一路直达天子,可谓风光无限,但运气太好未必也是好事,你祖父晚年凄凉,你能如此透彻着实让人欣慰。“老推官将叶微生,看作自己的孙女,平日里多加照顾,如今看她小大人一般老成圆滑,他有一种吾家孙女初长成的自豪感。
“那自然是了,有祖父和宋爷爷在身边教导我,要是被其他人骗了去,那可真是丢脸丢大了。”叶微生摇头晃脑,不时在逗弄着宋老推官。
拎了黑色木箱的韩子书,听见二人的对话。
步子一顿,心头微微有些发慌。
原来叶微生竟然想的如此长远。
他屏住呼吸,竖起耳朵,静静聆听。
先是惊讶,后来便是心疼。心中暗暗发誓,等二人成亲之后,不会再纳其她女子为妾。
而且他父亲成亲这么多年来,只有母亲一人,虽然母亲身体羸弱,但恩爱异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