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何,今日这人送来的画像,以及前两日送来的纸张,让他更加坚信梁太后,有着不为人知的一面,到底当年发生了什么,让她隐藏至深。
一旁的流内监,大口的喘着气,小心翼翼的瞥着自家的主子,发现他的震惊不比自己少。。
眉角轻轻跳了一下,这一切昭示着不寻常,他不敢开口问,只得按捺住心中的疑惑。
殿内一时间陷入了沉寂,许久之后,秦恒挥了挥手。
“下去吧,让朕想一想。”
声音带着疲倦又有几分庆幸,刘内监双脚并用爬了起来,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一阵热风吹来,他只觉自己后背披了冰衣,整个人有气无力,虚脱,像是在无间地狱转了一圈。
一个年轻机灵的小厮跑了过来。
“师傅可是回去歇息?”
“你在这里伺候着爷万岁,我身体有些不适,想回去歇歇。”
刘内监伸手擦了擦鬓角的汗珠,心里隐隐约约的猜到了某种可能,但一时间又不敢确定,这可事关皇家辛秘,一旦被揭出要灭九族。
俗话说伴君如半虎,如今他就像踩在刀锋上,可能自家主子一个不顺心,咔嚓了自己也未可知。
伺候的小太监不敢说什么,只得看着自家师傅一瘸一拐的踩在大理石地面,穿过长长的走廊,消失不见。
殿内的秦恒好不容易坐直,突然他一招手。
藏在深处的暗卫便出现了。
“主子。”声音沙哑。
“去慈宁宫守着。”秦恒吩咐了,暗卫们们没有任何的反驳以及疑惑,闪身便消失不见了。
直到地板传来了凉凉的感觉,他才扶着膝盖起身,缓慢的走到了龙床边,将宣纸捏在手里仔仔细细的对比了一番。
这东西太普通,压根寻不着痕迹,看来送信之人太过谨慎,上面的线索显然是被截了一部分,剩下的要自己去找。。
这一夜秦恒睡的并不踏实,翌日早早的上了朝,看着下方空出的位置,梁相已经有数日未上场,次次都是称病休息,秦恒体谅他丧子丧妻,也不追究,如今觉得其中自有内幕,但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不容易挨到下朝,他起身带着内监,快速去慈宁宫。
梁太后最近夜夜被噩梦所缠,醒来后出了一身冷汗,心力憔悴,面容狼狈,疲态显现,更多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惧。
头疼欲裂,旁边的丫鬟虽然跟了许久,但没有月嬷嬷用的顺手,伺候的尽心。
手劲用的有些过,碾压的穴位疼,她冷冷的皱起了眉头,低声呵斥。
“这点小事都做不好,要你做甚。”
橘黄衣衫多万年轻丫鬟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砰砰磕着头求饶。
“娘娘,饶恕奴婢吧,奴婢知错了”
梁太后心情烦躁,嫌弃的瞪了一眼,伸手接过篦子,缓慢的从鬓角往后梳,并不吱声,不知道心里在想着什么,跪在地上的丫鬟诚惶诚恐,只觉一把钢刀悬在脖颈,随时会斩落而下,脑袋分了家。
殿内里两侧的丫鬟内监们静悄悄的立着,铜炉内,甜腻的鳄梨帐中香香味袅袅,却依旧掩饰不住腐朽的气息,梁太后心中烦躁,突然将手中的篦子狠狠的砸在了地上。
啪一声,羊脂玉做的篦子摔成了两半。
众人扑通跪在了两侧,脑袋贴着低,不知自己的主子在发什么疯。
正当时,秦恒从殿外赶来,踏入慈宁宫时,发现丫鬟们纷纷跪地,而梁太后坐在贵妃椅上,面色冷凝,眼底怒气明显。
“母后,身边的丫鬟奴仆伺候的可是不好了?”秦恒踩着昂贵的地毯,没有发出一丁点的声响,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梁太后一哆嗦。
“是皇儿呀,这么早下了朝,今日没有公务可处理吗?”
秦恒不着痕迹地瞧了一眼梁太后,她似乎有几分难言之隐,更多的则是烦躁。
“儿子有一些事情想要跟母后求证,让这些丫鬟们退下去。”秦恒抬脚走到了贵妃塌边,找了个玉石杌子坐了下来,与梁太后飞对视。
梁太后虽有几分不解,挥了挥手伺候在殿内的丫鬟太监们离去,只剩下他们二人。
殿内安静片刻,秦恒吞了口吐沫,似乎要给自己壮胆,却又一时间说不出什么。
太后只觉得眉角抽疼,伸手一边揉,语气自然也不好。
“如今你不好好的去御书房处理公文,这么早来慈宁宫是来兴师问罪,还是想要给母后一个交代?”
秦恒盯着梁太后的面,瞥见眼眶里赤红的血丝。
“儿臣想问一下当年的事情”
话音刚落,梁太后就像被毒针蛰了一番,浑身一僵,直直的望着他。
“当年的事情是什么事情?”她的语气带着几分颤抖,秦恒自然听得清楚。
殿内安静,屋外繁花似锦,鸟语花香,一只只肥硕的鸽子,一边叫着一边飞上了橘黄的屋顶,咕咕生不绝于耳。
殿外丫鬟们秉着呼吸,大声不敢出,刘内监心中惶恐,来回踱步。
“听闻与母妃当年要好的姐妹,贤太妃生子时没了,母后可知道是何种原因?”
梁太后眼睛仔仔细细地瞧着自己的儿子,这个年轻的帝王,面容淡然,看似随意的问话,却有几分深意。
梁太后微微一笑,只是这笑有几分僵硬,但让秦恒心欢快不少。
“当年之事已然过去了二十多年,贤妃与我情同姐妹,进宫后得了你父皇的宠爱,一时间宠爱正盛,却不想招来了她人的嫉妒,怀子时倒没有什么问题,却在临产那一日,狂风大作,身边伺候多万医官、医女,各个都不见了踪影,我与先太后特意瞧过她。
肚里的孩子喂的太大,生产时憋闷太久,刚生出来却没了气息,脸色涨的青紫,当时的太医诊断是胎儿在体内留存的时间太长,贤妃受不了丧子之痛,没多久变没了,你父皇疼爱她,失去了爱妃心中苦痛,熬了没几年便也没了。
母后一时间失去了姐妹,又失去了丈夫,只得打起精神养着你,因你受先帝的宠爱,后来先帝托付于我与先太后,将你扶上皇位。
后期在你舅舅等人的帮助下,你披荆斩棘,排除万难,坐上帝位,如今能独当一面,母后心中安慰,你今日来问,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说了什么?”
梁太后的话语,秦恒自有分辨,以前自然会全心全意相信,但如今只是瞅了她,并没有立即发表意见,而是低头把玩着自己的扳指。
等待的过程中,梁太后心头慌了,本以为做了亏心事,可以让真相隐藏暗处,却不想有朝一日竟然渐渐的浮出了水面。
虽然秦恒并不清楚,但保不齐有其他知情者,月嬷嬷已被人杀害,梁相是自己的哥哥,自然不会出卖她。
那么让秦恒心生疑惑的自然是他身边或者有人传了东西。
许久后,秦恒平静的道。
“原来是这样,并没有谁跟儿子说过什么,只是觉得母后与贤太妃关系甚好,而且当时出现生的男婴早早的夭折,过两日便是父皇的生辰,不如借机我等去祭拜一番,不知母后意下如何?”
梁太后不清楚自家儿子到底是何意思,但还是肯定的点头。
“这事儿便由你操持,母后最近心力交瘁,你舅舅家里接二连三的出事,皇宫里又死了月嬷嬷,我心头难安,也不知道何时才能查到真凶?”
梁太后看着儿子的脸色,随意的开口。
“母后放心,自然不会让贼人得逞,这两日锦衣卫出动已有了线索,相信用不了多久,便会将贼人捉拿归案,交由母后惩处”
秦恒抬手看着自己的扳指,绿色的扳指裹出了修长的手指,只不过此时他心中藏着事情,无暇欣赏,眼角瞥见梁太后,发现她有刹那间的呆愣。
“已有了线索那便再好不过,皇帝没有什么事情,你便早早的歇着去,母后操劳了许久,有些累了 ”
梁太后懒懒的打了个哈欠,秦恒也试探出了半点的消息,就知道梁太后心中有鬼,至于是何他一时间不敢确定,那纸条是真是假,只得等着锦衣卫回宫,辨别真假。
秦恒出了慈宁宫,仰头看着晴朗的天空,偶尔有一两只白鸽飞过,他心头压着事情,脸色自然不好看。
刘内监紧紧跟随在身边,想要问什么,却又不敢。
殿内梁太后挥了挥手,从暗处出现了几个暗卫。
爬满皱纹的脸,此刻变得黑沉。
“去盯着锦衣卫的动向,一旦有人回京立即来报。”
几个黑衣人点头,下一刻一闪离去。
梁太后呆呆的坐在贵妃椅上,心想着这一日总会来的,但没想到这么快,半张脸映照在明亮的光线,眉眼间笼罩了一层灰白的死气,整个人如一滩烂泥躺在那里大喘气。
今日秦恒随口的问话,让她提起了警惕,说不定这个儿子早已得到了什么消息,前来试探,不管如何,不能乱了阵脚,只得耐心等待。
宫里人人胆战心惊,如惊弓之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