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几天演礼，他就想刁难这墨国来的使臣，只是被他们轻而易举地化解，心里不免窝着一股火气，好不容易有了机会，他当然不会放过，更何况这可是在太后的面前，这墨国人就算再怎么嚣张，也不敢当着面对太后不敬吧？
想到这里，杨侍郎就更加得意了，一双狭长的细眼微微扬起，唇角还挂着几分讽笑。
沈长歌看了他一眼，自然知道他心里打得是什么算盘，但是也并不恼，而是恭恭敬敬地福身行礼，面无表情道，“臣女沈长歌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凤体安康！”
有了样板，周先勇也先咽下了口中的不甘不愿，拱手行礼，沈德东同样跟从。
叶霆面色冷峻，骨节分明的大手交握，身姿挺拔，高高束起的长发发尾被风扬起，多了几分潇洒。
“末将叶霆参见太后，恭祝太后凤体安康。”
杨侍郎本还等着看这大将军跪地行礼的好戏，谁知他们竟然只是拱手，顿时就不满地斥道，“下官还以为墨国来使都是如何人中龙凤，没想到竟都如此无礼，看见太后跪也不跪，真是成何体统！”
沈长歌直起身，杏眼多了几分凌厉，“侍郎大人跪太后，是因为侍郎大人是太后的臣子，可臣女与各位将军却是墨国的臣子，如何能跪二主？再者，此次战事，墨国占上风，可我等依旧不远万里前来拜见太后，盖因对太后的仰慕，想要一睹尊容，可侍郎大人却一再挑拨，让长歌不得不怀疑杨侍郎您究竟居心何在？”
“……”
杨侍郎气得眼睛都瞪圆了，没想到自己有生之年，还能栽在一个小丫头手里。
偏偏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憋了半天才转头看向楚太后，“太后，您看看这墨国使臣好大的口气，怎么能……”
“好了，退下。”
楚太后面无表情，凌厉的凤眸却自带威严。
杨侍郎有些不甘心，但还是点了点头，倾身行礼，转头离去。
偌大的庭院只剩五人，不知什么花瓣落在身上，香味刺得人鼻腔痒痒。
楚太后的目光在众人的脸上扫视了一圈，在沈长歌的脸上停顿了几秒，而后定格在了叶霆的脸上。
“你是墨国大将军叶霆？”
眼前的少年眼眸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诧异，而后点头，“是。”
“哀家听过你。”太后斟酌了片刻，“听说你还是文帝的义子？”
文帝是太上皇的庙号，许久没有人叫过，乍一听到，沈长歌才反应过来，心里不禁有些狐疑，不是说好了今天是说和谈的事么？
这楚太后怎么好像对叶霆很感兴趣似的？
叶霆心里同样有疑惑，但他觉得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楚太后可能是想多了解一些墨国的情况，以方便日后的交战，就没有多想，仍是面无表情地回答，“是。”
然后又添了一句，“太后请臣等前来，不是为了边疆和谈么？不如请太后移驾金华殿，外头风大，太后应保重凤体。”
这句话本就是一句普普通通的客套话，可不知为何，楚太后的眼眸似乎一瞬间涌过惊涛骇浪，却又在强大的克制力下归于平静，只剩下千山万水。
沈长歌更加觉得奇怪了，这楚太后怎么看起来这么奇怪？难不成……她看上叶霆了？
她该不会是觉得叶霆是难得的将帅之才，故而想把他抢去北疆吧？
沈长歌心里一下子警惕了起来，眼神紧紧地盯着楚太后，试图在她身上找出些许破绽。
但她却再没露出刚才那般模样，而是平静地转身，“叶将军言之有理，那就请各位进殿相商吧。”
说完，她也没再说什么多余的，直接转头走向了金华殿。
叶霆也抬腿走去，沈长歌紧随其后，沈德东则走在沈长歌的身边，斟酌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凑在她耳边道，“沈小姐，我觉得这太后态度有些奇怪。她见了我们不问和谈之事，却先问叶将军私事，怕不是……”
“先别胡说。”沈长歌转头看了他一眼，压低了声音，“叶将军忠义仁厚，不会做出不忠之事。”
“在下并不是怕这个。”沈德东沉默了片刻，“在下只是怕她要对叶将军不利。”
沈长歌想了想，安慰道，“叶将军又不是纸糊的，就算是她要对将军下手，也绝不会选在此刻此地，否则还不相当于满大街宣扬，叶将军在北疆王城王宫遇刺，北疆意图对墨国不利？楚太后断不会这般鲁莽。”
沈德东点了点头，觉得她说得有道理，就没再说话。
很快进殿，楚太后为众人赐座，几人一同落座，感觉到似乎要进入正式的和谈，气氛也开始变得僵持。
正当周先勇准备首当其冲提出条件时，楚太后忽然又转头将目光对上了沈长歌，“这墨国使臣不是都由将领组成么？为何有一女子？难不成，你也是墨国的将士？”
沈长歌从容浅笑，“臣女还未能上阵杀敌，不过是随从军医。”
楚太后蹙眉，“哀家倒不知，军医也能作为使臣出使。”
“太后巾帼不让须眉，凭一己之力，力挽大厦于将倾，臣女仰慕太后已久，自然也想为墨国尽一份力。”沈长歌说着顿了顿，笑容依旧从容明亮，“且臣女若是没有预料错的话，近日来，北疆应该瘟疫频发吧？”
楚太后没说话，眉头皱的更紧了。
北疆最近的确是不怎么太平，虽然地方不大，但北疆百姓也不少，可最近却频频传来瘟疫的消息，她虽忧心，也派太医想办法，但始终没有任何结果，整个朝堂也已因这件事吵了好几天。
只是她不明白，眼前这小丫头又是怎么知道的？
难不成……她在北疆有眼线？
想到这里，楚太后的眼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
沈长歌似乎看出了她在想什么，起身笑道，“太后别误会，臣女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之所以能知道北疆瘟疫的事，也是猜的，只是看太后的反应……兴许，臣女是猜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