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太后大权独握已久,身边的人都是极尽阿谀奉承,让她几乎已经忘记了被威胁的滋味。
骤然听见这样的话,楚太后不禁不悦地皱了下眉头,“猜对与否,又能如何?这说到底也是北疆的私事,与你何干?”
“北疆若愿与墨国合作,向墨国称臣,臣女就可带军医前来帮太后解决瘟疫与干旱问题。”沈长歌顿了顿,笑道,“禾城就是北疆与墨国的边界,太后一定有派人注意过吧?那应该也看到了禾城如今正在逐渐稳定下来,甚至欣欣向荣?”
楚太后不屑地冷哼一声,“那又如何?小小禾城,不过须臾,哀家就能让它恢复如初!”
“臣女相信太后有这样的实力,可这样对太后又有什么好处呢?”沈长歌笑容从容,眼神却闪过一丝精光,“北疆大旱,瘟疫再起,民不聊生,可墨国却实力雄厚,兵强马壮,一旦禾城边关破溃,边关大军必然倾巢出动,到时候禾城虽然被太后踏平,但这北疆,也是危在旦夕啊……”
沈长歌故意拖长了尾音,一幅高深莫测的神秘模样。
楚太后凝视了她许久,一双略有浑浊的凤眸,如同黑洞一般,沉重又充满危险。
不知过了多久,楚太后才似笑非笑地轻嗤一声,“难怪一介女流之辈也能任使臣,如此巧言善辩,倒是哀家受教了。”
“臣女不敢。”
听着太后语气似有不悦,沈长歌立刻站起躬身行礼,“臣女只是看在两国即将建交的情面上提醒太后,莫要当了别人手中杀人的刀,有一句话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还请太后多加思量。”
闻言,楚太后眸子一滞,眉头渐渐蹙起,“哀家怎么觉得……你这话里有话?”
沈长歌但笑不语。
楚太后沉思许久,食指轻轻叩了叩太阳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双凌厉的凤眸倏地抬起,“在你们没来之前,南疆大祭司曾多次向老天祈福求雨,这才让我北疆天降甘霖,你却突然对之加以诋毁,可是想离间他与哀家?”
“臣女并未提起过大祭司,只是提醒太后莫要被人利用,太后却第一个就想起了大祭司……”沈长歌微微一顿,“这不是太后圣明,心中早就有了定夺么?”
“……”
楚太后莫名觉得心口有些噎。
看来,她还是小瞧了这丫头。
轻飘飘地三言两语就能将她逼近死角,倒也是有些能耐。
看见楚太后沉默,周先勇与沈德东对视一眼,站起来,恭敬地俯身拱手,声音沉稳,“太后,北疆如今国土愈发辽阔,南疆却只剩下大祭司这一脉宵小,他们之所以要搭上北疆这艘大船,还不是为了要借北疆之力复国?可墨国当初也曾派出大长公主支援南疆,最后的下场却是差点让大长公主客死异乡。”
楚太后眸子一黯,那时她虽然还是楚王妃,但对此事也有所耳闻。
大祭司的确心狠手辣,他当初求上门时,她也的确是犹豫了一下,最后是看在他能为北疆求雨的面子上,才勉强答应合作的。
如今……若是墨国也能为北疆解决大旱的问题,那她又何必与兵强马壮的墨国作对?
周先勇看楚太后眼眸似有松动,便又加上一句,“沈姑娘说的没错,大祭司一向爱出尔反尔,与白眼狼无异,他从前能为北疆求雨,是为了得到太后的信任,可如今他已得到太后的信任,这求雨到底是为了他自己,还是为了北疆百姓,可就不好说了……”
楚太后瞳孔骤然一缩,坐直了身体,猛地一拍凤椅扶手,“尔等此言何意?哀家可不是那种过河拆桥之人,用得着大祭司求雨的时候就对人百般示好,用不着的时候就弃若敝履,甚至狡兔死走狗烹。”
“若是……大祭司求雨并不是为了北疆呢?”
这时,一旁默默品茗已久的叶霆忽地出声,墨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楚太后。
楚太后却仿佛倏然乱了心神一般,浑身一滞,甚至手中抓紧了扶手。
沈长歌眉头微皱,总觉得这太后哪里怪怪的,她若是看上了叶霆,也不必如此慌张吧?这表现分明就是害怕呀。
可她是北疆的太后,连幼帝都能掌握在手心,她怕叶霆做什么?
沈长歌再次将视线移向楚太后,然而她却好像已经回过神来,面无表情地追问,“若不是为了北疆,难不成还能为了墨国么?”
叶霆把玩着手中的瓷杯,表情变得有些许玩味,“是为了墨国,只不过不是为了墨国更好,而是为了向墨国复仇。”
这下子,楚太后的表情才算是真的凝重了起来。
叶霆便将昨夜发生的事娓娓道来,“昨日臣等初来乍到,觉得这北疆处处都很新鲜,便想出去走走,谁知街上行人忽然蜂拥而至,臣等本以为他们是来夹道欢迎墨国使臣,可谁知他们却掉头而去,臣等心生好奇,便也转头跟上,可谁知这一路竟走到了城郊,正好撞见了大祭司在设坛求雨。”
叶霆的声音低沉喑哑,自带温润与高贵,很是耐听。
沈长歌转眸盯着他,不知不觉就看出了神,觉得他下颌角的弧度真是好看。
而楚太后也一瞬不眨地盯着他,听他继续道,“那祭坛明明草草搭建,风一吹就倒似的,可大祭司在上面来来回回地走,祭坛都不为所动,甚是神奇,就留下继续驻足观看,可谁知大祭司竟拿出一个婴孩来,说那是祭品,臣等正在犹疑这求雨之式是否需要如此残忍,就听见曾经在南疆长大的随从道这并不是祈雨之术,而是……”
他故意顿了顿,吊足了楚太后的胃口,才缓缓道,“南疆用来炼制怨灵的禁术。”
楚太后向后一躲,脸色倏地苍白下来,“空口白牙,要哀家如何相信你们?”
叶霆这才起身,衣角被穿堂风吹起又落下,高大的身影结实挺拔,“那位随从现在就在客栈,太后若是不信,臣等愿与太后殿上对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