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小姐不想收到叶将军的信吗？”
柳为先跟着进门，掸落身上风雨，轻叹了两声，“亏得在下还在北疆与墨国之中来回奔走，没想到竟是做了无用功。既然大小姐不想看，这信在下还是烧了吧。”
“哎！”
沈长歌一急，翻身而起，将那信夺了过来，“谁说本小姐不想看？不就是看见你回来，略表一下惊讶么。”
她可记得柳为先是叶霆的谋士，没想到这次叶霆出兵北疆，竟然没让他跟着。
是他有更好的人选，还是……
沈长歌眸子一黯，缓缓将信展开。
一枚小东西滚落，险些掉在地上，却被她眼疾手快地捞了回来。
放在眼前，仔细一看，竟是一枚纯白圆润的玉璧，用一根玄色的绳子系着，简单却又精致。
“平安扣？”沈长歌怔了怔，转头看向柳为先，“这是叶将军给我的？”
柳为先笑眯眯道，“将军担忧您的安危。”
“……”
沈长歌眨了眨眼，脸颊平白飞上两团红晕。
手指又不自觉地摩挲了两下，而后收进了袖袋，垂下了眸子，小声嘀咕，“真是胡来，眼见着要上战场了，怎么能把平安扣送人呢？”
“此次南疆与北疆联手，南疆人又一直觊觎小姐手中的圣书，将军担忧小姐也是情理之中。”
柳为先耳力很好，并没有漏过她的喃喃自语，甚至还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小盒子。
沈长歌哭笑不得，“这也是他要送我的？担忧我安危？”
“那倒不是。”
柳为先摇了摇头，将盒子打开，里面竟装着三个酥皮月饼，饼皮焦黄酥脆，还带着一股芝麻浓香。
“眼见着中秋节快要到了，这是给小姐解馋的。”
“将军的心思也太细致了！”绿芽忍不住惊呼，“这上面的字写的应该是张吧？满京城就这一家酥皮月饼的手艺最好，只是掌柜的性格比较古怪，不到中秋那一日都不肯出来摆摊，真是难为了将军，也不知从哪儿找到他的。”
柳为先但笑不语，但是从绿芽的话中，沈长歌已经能明白，这三个月饼的来之不易。
她拿起一块轻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内里却带着一股醇厚的浓香，是现代的机器无论如何也无法达到的味道。
吃了半块，她才继续去看那封信。
毛笔字体肆意潇洒，行云流水，颇有大将之风。
寥寥数语简述了这一路上的趣事，最后忽然笔锋收势，变得小心谨慎起来，端端正正地写了八个字。
——伏惟珍摄，安待凯旋。
沈长歌摩挲着信纸边角，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似乎已经想到了那男人是如何在营帐之中，借着荧荧烛光，写下这一句承诺。
凯旋之日，便是她十里红妆出嫁之时。
只可惜……
沈长歌眸子黯了黯，将那封信仔细收好，抬眸看向了柳为先，“多谢柳先生帮忙跑这一趟，我记得王爷前些日子送来的那些东西中，似有一套笔墨纸砚不错，不如拿给先生，反正留在我这里也是蒙尘，平白糟蹋了好东西。”
柳为先眼神一亮，恭敬作揖，“那柳某就多谢小姐了。”
“哪里，应该是我谢先生才对。这几日京中多雨，先生如此来回奔波，也是不容易。”沈长歌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对了，将军往返于北疆与京城，少说也要半月才能走个来回，但是距离我上次看见先生，好像也就不过七日？先生怎么……”
绿芽撑着油纸伞去库房取那套笔墨纸砚了，柳为先直起身笑笑，“若是走官路，那寻常人只怕半月也是来不及的，柳某虽武功不济，但轻功自诩还是不错，从鬼山上翻越再到红叶镇，就能追上将军了。”
“鬼山？”沈长歌怔了怔，“那里不是连年雷电交加，又有狂风暴雨，瘴毒野兽么？”
“以前是这样。不过……”柳为先顿了顿，眉头也染上了几分疑惑，“近日鬼山竟然放晴了，而且昔日那些野兽全都四散奔逃，纷纷不在鬼山上了。柳某上山的时候，山上什么都没有。”
“山顶的茅草屋，你也没看到？”沈长歌趁机追问。
柳为先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算是看见了，也算是没看见，因为那茅草屋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似乎很久都没有人居住过，连木板上都长出青苔了。”
“怎么会？”
沈长歌一脸茫然，之前听妙音的意思，鬼医已经在山上隐居很长时间了，怎么可能说走就走？
而且就算鬼医要走，那些野兽又为何要四散奔逃？
莫非……鬼医出事了？那妙音是不是也……
“柳先生，东西拿来了。”
绿芽收了伞，推开门，捧着两个木盒，一个正方形的里面是笔墨和砚台，另一个长方形的里面装的则是纸。
柳为先顺手接过来，掀开盖子看了一眼，眼神直放光，“王爷可真是暴殄天物，宫里画师御用的白鹿纸，如此珍贵，他竟说送人就送人，说抵债就抵债。”
说完，他转过身，修长的手指擦过绿芽的指尖，小丫鬟的脸色霎时红了几分。
“沈小姐，更深露重，又是雨天，柳某也不宜多留，就先告辞了。”
他虚拱了拱手，准备出门，沈长歌想了想，还是叫住了他，“柳先生！”
柳为先应声回头，“小姐还有事？”
沈长歌沉吟了几秒，“明日义诊结束后，你陪我去趟鬼山吧。”
柳为先愣了一下，“小姐要去找将军？小姐可以放心，将军已经在部署战略，不日就能将沈少爷救回来。”
沈长歌抿了抿唇，“我不是要去找他，只是我曾认识的一位故人去了鬼山，你说的异象让我觉得有些担忧，所以想上山去看看。”
“既然如此，那柳某就陪大小姐走这一趟。”
柳为先点头同意，这才拿着东西离开。
绿芽一直目送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院中，才将门掩上，转过头来，蹙起柳眉，“小姐，奴婢怎么不知道您有位故人去了鬼山？那地方邪门得很，您若是担忧，不妨让柳先生带几个人帮您搜山，就别亲自走这一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