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褐色的念珠掉落在地,发出啪地一声响,圆润的珠子上还沾染了几抹血色。
赫连德捂着痛到发麻的额角,一脸不可置信地瞪着太上皇,“父皇,您竟然为了她打儿臣?儿臣只是想跟心爱的人厮守终生,有什么错?锦素识大体懂大局,不像这个女人只懂得挑拨是非,凭她的德行,怎么就不能做王府正妃! ”
“一个红倌也想入皇室族谱?笑话!”
“那又如何?”赫连德冷笑,“一个私生子,不也当了大将军?!”
“你说什么?!”太上皇顿时瞪圆了双眼,抓起手边的茶杯就朝赫连德砸了过去,“逆子,孤看你这是要造反!孤要立刻下旨将她赐死!”
赫连德面色如常直接向旁边一躲,紧接着就振振有词道,“当初太子人选早已定为五弟,您却不顾众臣反对,力保九弟登基,可他的生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宫女,还有您最器重的大将军叶霆,人人都说他是您的义子,可是儿臣知道,他不是您的义子,而是私生子!”
沈长歌骇然,突然有一种想跑的冲动,这两父子吵架也就算了,怎么还互相人身攻击呢?赫连德这是大不敬吧?她听了这么多不该听的会不会被灭口啊……
“你!”太上皇忽地一口气卡在了喉咙,像是破旧的风箱一般漏了气,赫连德却依旧喋喋不休,“您将叶霆寄养在叶家替他掩藏身份不算,后又不放心将他带到了宫中养大,您做的这些事,难道就不荒唐了吗?儿臣只不过是想跟自己爱的人厮守终生,可是您却为了一己私利置天下于不顾,依儿臣所见,儿臣所做的这些,根本不及父皇所作所为的十分之一!”
太上皇忽然面色惨白,紧紧地捂住小腹,噗地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刚才还振振有词的赫连德一下子就吓傻了,太上皇抬起头,沉重的眼眸似乎还想表达些什么,可是却突然失去了力气,直接就晕了过去,手边的茶杯茶碗噼里啪啦打了一地,屋外的舒公公听了声音探头来看,吓得声音都拔高了好几度,“陛下!您!您这是怎么了!?传太医!快!传太医!”
赫连德也吓得呆若木鸡,他虽然一直对父皇威逼利诱他娶沈长歌感到不满,但是从未想过要真的对父皇不敬。
绿芽机灵,听了舒公公的话马上到外面通知人去传太医,好在最近太上皇身体不适,太医一直在乾坤殿守着,听了消息很快就来了。
舒公公急得都快哭了,“李太医,陛下这是怎么了?上午还好好的呢,怎么突然就……”
“陛下舌质红苔少,血热妄行,阴血亏虚,且等微臣为陛下开一副药方,喝了之后,应该能有缓解。”
“且慢,陛下已经吐血,若是服用汤药,只怕不仅不会缓解病情,反而会使病情加重。”
李太医回头,只见是一女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这位是……”
“本王曾经的正妃。”赫连德语气讽刺地看向沈长歌,“大长公主的孙女,熟读药蛊金方,精通医术,没准比你这太医院令医术还高明许多呢!”
果然,听了这话,李太医的眉头就皱得更深了,虽然说大长公主赫连嘉月一直提倡男女平等,但是男子天生身体条件就比女子更强一些,退可以耕田种地,进可以保家卫国,哪里是女子比得上的?
所以,太医院里虽然也有一些女医,但是也都被李太医为首的守旧派给挤兑没了。
沈长歌从他的眼神中看出来了他不相信自己,遂开口道,“舒公公,太上皇近日是否胃脘疼痛、口渴欲饮偶有吐血?”
“这……”舒公公的面色有些难看,“的确如此,但一直服用李太医的方子也未曾出过差错,只是……”
“只是病情时有反复,对吧?”
舒公公眸子一滞,“大小姐怎么知道?”
“知道病症又怎么样?”李太医冷哼,“只要学过医术,哪怕只是一点皮毛,都能推断出来,这不算什么本事,得要能治,才算是本事呢!”
“本小姐的确有法子能治,只不过是祖母的法子,要开膛破肚,将损坏的内脏缝补起来。”
“胡闹!”
还不等沈长歌说完,赫连德就先不干了,大声呵斥,“父皇龙体尊贵,怎可随意损伤?既然不会治就不要打着大长公主的旗号招摇撞骗,滚开!李太医,速去煎药,若是耽误了治疗,本王唯你是问!”
“是!”
李太医高傲地瞥了沈长歌一眼,领命而去。
沈长歌本来跟这太上皇也没什么感情,只是看他的样子很像是胃出血,才这么提醒一句,如果是严重的胃出血甚至胃穿孔,只怕他们根本就喂不进药,而且还很有可能因此害死太上皇。
但是他们要作死,她又能有什么办法?
很快,李太医的药就熬好了,果然如她所料,药根本就喂不进去,而且还因为耽搁了太久,太上皇的神智都不清醒了。
赫连德急得要命,就连一旁的李太医额头上也都是冷汗。
他若是医不好,别说头上的乌纱帽难保,就是这颗脑袋也未必保得住啊!
然而就在众人都急得火上房的时候,门口忽然传来了一记轻而有力的女声。
“王爷,大小姐能治刘嬷嬷的绞肠痧,未必就不能医治太上皇,不如就让她试试吧!”
是锦素。
她扶着门,裙子膝盖处一片尘土,不知道是摔了还是怎么。
沈长歌蹙了蹙眉,这女人又想干什么?是觉得她根本就不可能治得好太上皇,还是又想动什么手脚?
“大小姐既然能看得出病症,就一定能有办法医治,太上皇病急而险,再不想法子只怕是回天乏术了。素儿在王府时曾见大小姐钻研那些形状奇怪的刀,想必大小姐刚才说的话一定是真的。”
看着锦素泪眼涟涟的模样,赫连德终于有所动摇,转头看向了沈长歌,眼眸闪烁着深深的怀疑,“你……真的能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