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上皇喜欢安静,寝殿乾寿宫在后宫深处,沈长歌先下车走在前面,舒公公一直在旁边碎碎念地叮嘱,“太上皇近日身体抱恙,太医说不能动怒,您一会儿说话可得小心些。”
沈长歌点了点头,一行人到了门口,舒公公进去通报后很快叫他们进去。
赫连德冷冷地斜睨了沈长歌一眼,正要护着锦素进去,舒公公却忽然伸出手臂挡住了两人,“王爷,太上皇只召见了您和大小姐,并没有召见王妃,还请王妃在此恭候。”
赫连德微微一怔,紧接着就回头瞪向了沈长歌,沈长歌一脸无奈,“你瞪我做什么?又不是我不让她进。”
“前几日赏花宴你就曾进过宫,谁知道你这个毒妇跟父皇说了什么?”
沈长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赏花宴是皇后娘娘举办的,我能跟太上皇说什么?”
眼看着两人又要吵起来,舒公公连忙劝道,“您二位还是赶紧进去吧,太上皇身体抱恙,要早些歇息呢。”
赫连德冷哼了一声进了门,沈长歌无奈地叹了口气,叮嘱绿芽在门口等,而后也跟着进去了。
锦素眼眸闪过一丝不甘,“公公,本王妃身怀有孕,不方便站着等,能不能麻烦您寻把椅子来啊?”
“呦,王妃若是不提,老奴还把这件事忘了呢。”
舒公公忽地转过头,眼眸中的笑意一瞬间消逝,变成了无尽冷意。
好歹也是伺候了太上皇一辈子的人,一举手一投足之间都带着几分别样的气势。
“锦王妃行为不端,诱惑皇子,不知廉耻,未婚先孕,传太上皇口谕,罚锦王妃在此跪等,静思己过!”
锦素一下子就愣了,“什么?”
“王妃年纪轻轻,怎么耳朵就不好用了?”舒公公冷冷勾起唇角,“是听不见太上皇的口谕吗?还不跪下!”
锦素不甘心地咬了咬唇,缓缓跪了下去,五个月大的肚子让她只能被迫挺直身子,别提多难受了。
舒公公却转头又笑眯眯地走向了绿芽,“丫头,累着了吧?”
绿芽吓了一跳,这可是太上皇身边的人啊!
奴才虽然是伺候主子的,但是像舒公公这样的级别,那就相当于半个主子了。
绿芽连忙摇头,“不累不累,奴婢从小就做体力活,这不过是走了几里路,还是坐的马车,哪里会累呢?”
“哎,咱家的意思是说,你伺候大小姐这么久了,肯定很累,毕竟大小姐性烈,脾气也直。”
舒公公笑着向旁边的侍卫看了一眼,很快就有人搬了把椅子来,舒公公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锦素,故意按着绿芽坐在了椅子上,“太上皇说你伺候大小姐有功,赏你在此坐等。”
“谢太上皇!”绿芽赶紧谢恩。
一旁的锦素羞得满脸通红,牙都快要咬碎了。
她知道,这是太上皇故意在羞辱她,羞辱她连个丫鬟都不如!
她暗自攥紧了拳头,眸子一片血红,等着吧,这个仇,她早晚会报的!
……
殿内。
沈长歌这是第一次来乾坤殿,殿内陈设精致典雅,飞檐上两条金龙活灵活现,珊瑚长窗半掩,光芒透过柔和的月影纱,清风徐徐,吹乱了袅袅香烟。
突然一声轻咳,打断了沈长歌的思绪。
她这才注意到,阳光照不到的阴影之中,男子褒衣博带,盘腿坐于榻上,犀利的丹凤眼静静地凝视着两人,手中把玩着一串深褐色的佛珠,薄唇紧抿,气势凛凛。
这就是太上皇吗?
明明已逾花甲之年,看着却好像仅仅只有四五十岁一样。
沈长歌正要行礼,太上皇却忽然开口,“免了,到一旁站着去。”
“……是。”
沈长歌不敢说话,默默地到一旁站着等待挨批了。
赫连德不甘地瞪了她一眼,正弯腰要行礼,头顶却传来了太上皇如若洪钟般的声音,“逆子,还不跪下?!”
这一声犹如千军万马纷至沓来,赫连德吓了一大跳,双膝一软就跪到地上了,顿时觉得很没面子,咬了咬牙,顶撞道,“儿臣不知何处惹了父皇不高兴,还请父皇明示!”
“你干了什么好事,你自己不知道?你是孤的长子,一向成熟稳重,竟没想到有朝一日也能做出如此荒唐事!娶了一个勾栏院的女子做王府正妃,你是想要皇室血脉被全天下人耻笑么!?”
那串念珠被太上皇攥在手中攥得咯咯响,可见他已是怒到极点,只是身处权力顶端,不喜被人察觉情绪才克制着。
而赫连德却仿佛丝毫没有察觉一般,仍理直气壮道,“儿臣与素儿两情相悦,且素儿已有了皇室血脉,太医已验过必定是个小世子,儿臣不能置她于不顾,更不能不对小世子负责!”
“就算她肚子里是文曲星转世下凡,她也入不了皇室族谱!孤不管你到底跟她是两情相悦还是她一意孤行,总之,停止你的闹剧,即刻把那女人赶出王府!和离之事,孤不答应!你的王妃只能有一人,就是沈家嫡女!”
赫连德猛地抬起头来,“那您还不如直接将儿臣赐死,儿臣宁愿死,也不要再与这毒妇同塌而眠!她害得从小伺候儿臣的刘嬷嬷得了绞肠痧,又假惺惺将嬷嬷治好以药方为要挟意图谋夺儿臣的家产,这样城府深厚,心机毒辣的女子如何能做王妃?如何能留在儿臣的身边?”
太上皇沉默不语,面色阴沉得可怕。
沈长歌虽然对赫连德的愚蠢感到无奈,但是如果泼点脏水就能让太上皇同意和离,那泼也就泼了。
只是她看着太上皇嘴唇发紫,就忍不住想到了舒公公说太上皇今日身体抱恙的话,怕他是年纪大了心脏不好,仔细斟酌了几秒,还是小心翼翼地劝道,“陛下莫要动气,当心身体。”
谁知话音刚落,一旁的赫连德就如同疯了一般冲她大吼,“你这个毒妇真是没脸没皮,都到了父皇面前,竟然还在挑拨离间!以为假惺惺地关心父皇,本王就能同意你留在本王身边了吗?做梦!本王这辈子要娶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锦素!”
“逆子!”
一声厉喝,一道黑影凌空划过,重重地打在了赫连德额头上,登时冒出了血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