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私心被人探寻一般,楚如英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头,“北疆百姓是我的子民,我必然要替他们考虑,只是允儿也尚年幼,且一国不可无君,就算真的剿灭了乱臣贼子,北疆还要继续运作下去……”
幼子无辜,但若是一国君主,便算不得无辜。
只是如此,北疆便要陷入无序,楚如英一介女流之辈,即便是太后,也很难力排众议一统北疆,更何况,她若有此心思,当年就不必扶持幼帝,但现在看来,她根本就是没有这个心思。
叶霆想了想,“那若是按照太后娘娘的意思,是否是想要我们先将幼帝营救出来,而后再行攻城?”
楚如英忙点头,“但大祭司那般阴险狡猾,只怕早已猜透了我们的心思,允儿一定被他重重保护了起来,恐怕很难寻得。”
毕竟大祭司如今能够蒙骗北疆百姓,依靠的就是所谓幼帝的圣旨,一旦幼帝被劫走,再加上楚太后的威严,大祭司的一切阴谋就将成为一场笑话。
所以大祭司一定会将幼帝藏在最安全的地方,甚至他们根本找不到的地方,而这个地方也未必是王宫。
这该如何是好呢?
叶霆凝眉深思,下意识地用手抚着下巴,“你既然是幼帝的亲生母亲,或许跟他有什么心灵感应?这北疆王城我们并不熟悉,假如幼帝真的被大祭司藏在王城,你觉得他可能被藏在哪儿?”
楚如英不禁也沉思了起来,北疆地方不大,允儿对于大祭司来说那么重要,他应该不会把允儿放在王宫外才是,可是大祭司那么狡猾,会不会也猜到了他们是这样想的,所以故意将允儿放在了外面?
允儿从小就在宫中,锦衣玉食,她简直不敢想象,他怎么能像那些平民百姓一样生活。
楚如英越想越觉得不落忍,眼眶渐渐红了起来,叶霆无意中瞥了她一眼,心里突然生出一股莫名其妙的异样情绪,就像是不忍?
这有些奇怪,他从不曾对任何人有过如此的情绪,除了沈长歌。
可这种不忍又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感情,倒更像是对亲人,就例如……母亲?
想起母亲,叶霆眸子沉了沉,母亲早逝,他被祖父一手带大,怎么可能会拥有这种情绪?
默了默,他将自己的心绪压了下来,声音沉沉,“若是想要抢回幼帝,则必须一击即中,否则打草惊蛇,以后怕是就再没有机会了,我可以答应你夺回幼帝,但若是没有他的具体位置,我也不能轻举妄动。”
楚如英想来想去,似乎终于有了结论,“允儿胆子小,若是外人看管,一定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所以大祭司应该不会把他单独放在城外或其他地方,应该就在王宫内的某个地方,而且还是从前的那些人看管。”
说到这里,她忽然一顿,似乎想起来什么似的,“对了,路情和路蓁两兄弟在哪儿?”
叶霆抬眸看了她一眼,眼眸略有深意,“路情现在是大祭司的手下,路蓁……我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他们竟然不在一起么?”楚如英略有诧异,“他们兄弟似乎感情很好的。路情都已经背叛了我,与大祭司那种人为伍,路蓁竟然不去么?”
想起路蓁的事,叶霆忽然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开口,默了默,只道,“路情被控制了,跟在大祭司身边,路蓁……路蓁已经离开这里了,至于去哪儿了,我也不知道。”
“他离开了?”楚如英不悦地蹙了蹙眉,“北疆即将陷入大乱,他怎么能这时候离开?果然是没根的东西,就是软弱可欺。”
叶霆原本还觉得她有点可怜,此刻听到她这话却也不悦了起来,“路蓁被大祭司丢到了虎蛟洞中的血池,差点没了一条性命,即便是被救了回来,捡了一条命,浑身上下却都布满了伤疤,脸上容貌也彻底被毁,长歌原本想留他,但他还是选择了离开,你觉得他是为了自己离开吗?他根本就是为了你报仇去了,你这样污蔑他,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
叶霆很少有发怒的时候,更别提是为了一个根本对他来说无关紧要的人。
楚如英也有点尴尬,原本以为路蓁是又像从前那样,却没想到一个肯狠下心连自己都伤害的人,怎么可能怕被别人伤害?
他真正害怕的是被在乎的人伤害啊……
楚如英的心一下子像是吞下了砂砾与石块一般,硌得发疼,捂住胸口换了半天,才挤出一句话,“那他现在的踪迹,你们谁都不知道吗?”
叶霆坦然地摇摇头,“他不想让我们知道行踪,自从离开后就再也没有给过任何的消息。”
楚如英心里更加不是滋味,五官纠结的几乎要皱到一起了。
叶霆不太理解,“当初你收养了他,为什么你还要这样轻视他?你若觉得他废物,且将他放逐就是,何必要踩着他的尊严?”
叶霆原本也是看不上路蓁的,甚至觉得他总是一身红衣,不像个男人。
直到那天他披着斗篷戴上面具,放弃了曾经令自己引以为豪的容貌,他才明白,其实路蓁并不是像他想的那样,他只不过是一直都没有真正的正视过自己罢了。
就像他小时候为了获得父母的宠爱,放弃了自己的身份,就像他为了获得楚太后的宠爱,放弃了原则,他从未想过真正的自己是什么样子,那身皮囊早就成了他的负累。
只能说,这一次劫难也算是终于让他肯面对自己了吧。
提起往事,楚太后沉默了许久,终究是一声无奈的叹息。
“最开始收养他,的确是看他可怜,他小的时候又干又瘦,又长得漂亮,活脱脱像个小女孩儿,我看他可怜,就留他在身边,他或许是一直被苛责,内心总是敏感,处处都小心翼翼,一开始,我还可以顾及他的心情,但是后来……”
楚太后默默地叹了口气,说到底,路蓁不过是她的随身侍卫,说难听了就是随从,她堂堂一国之后,怎么可能去在乎一个随从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