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原本以为这一巴掌拍下去会拍到什么奇怪的东西,然而这触感却是很熟悉,熟悉的就像是……
一双人类的手?
沈长歌下意识地睁开眼睛,原以为会看见什么怪物,但是眼前的景象却和她想象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怪物,而是一个女人,穿着典型的南疆服饰,大眼睛里充满着好奇。
“这里竟然还真的有南疆遗落的氏族!?”
青禾突然在耳旁惊呼了一声,吓了沈长歌一跳,忍不住抬手打了她一下,“你说话就好好说话,老是这么一惊一乍的干嘛!吓死我了!”
“你不知道,长歌。”
青禾虽然厌恶大祭司,但那是因为他奸诈狡猾,为了报自己的仇,连这么多人的性命都牺牲进去了,简直视人命如草芥,不论他曾有过什么样的曾经,都丝毫不值得同情。
然而她从小是在南疆长大的,对于南疆这片土地,她的感情也很复杂,一方面因为大祭司那样的人出现而感到,另一方面却又因为小时候的那些记忆而感到怀念。
此刻看见那女人身上的衣服,她就基本上可以确定,这就是南疆人,表情顿时涌上了一抹欣喜。
“没想到!没想到南疆还有人!”
沈长歌第一次看到青禾这样兴高采烈,几乎快要手舞足蹈了。
可惜因为文化不同,她还是很难理解青禾因为什么高兴,或许是因为看见同族了?
看来人的归属感是不会变的,尽管青禾讨厌大祭司,但对于南疆,她还是一样有归属感。
“你们是在这里的居民吗?”
青禾尝试跟她沟通,沈长歌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周围至少站了将近二十个人,此刻都在疑惑地望着他们,就好像从来没见过像她们这样的人一样,无论是对她们身上的服饰还是其他都是充满了好奇。
甚至还有一个小娃娃,下意识地朝她腰上的那个小木人,伸出了手来,大眼睛满满都是期待。
沈长歌虽然不忍心看见她的眼神中流露出丝毫失落,但还是按住了她小小的手,语调温柔的安慰。
“这个是姐姐最珍贵的东西,不能送给你,你如果喜欢,就找块木头给姐姐,姐姐给你再雕一个出来好不好?”
然而小女孩却只是抬头望着她,怯怯地松开了手,大大的眼睛里充满了疑惑与恐惧,还有浓浓的不解。
沈长歌不明白,自己长得就这么不像好人吗?为什么小女孩好像看起来很怕她似的?
“他们听不懂你说的话。”
就在这时,青禾适时地解释道,“南疆闭塞,长期不与外人通商,墨国也早就关闭了贸易关口,所以这里就是被遗弃的地方。”
“被遗弃的地方?”沈长歌轻声呢喃了一句。
青禾叹了口气,摸了摸那小孩的小脸,“那一场战役后,墨国和南疆互通往来的城门被关了,大部分南疆人都被带到了墨国,作为战俘,世代为奴为婢。
可是后来,赦免令颁发了,南疆人再也不是奴隶了,但是他们也已经习惯了在墨国的生活,况且就算是回也回不去,城门已经废弃,变成了围墙。
那些南疆人又人生地不熟,要么就是在对家乡的思念中抑郁而终,要么就是在被欺辱之下愤怒自裁。自裁不成的,还会被更加侮辱,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可是……”
沈长歌并不了解南疆与墨国之间的恩怨,只是那时听说过一些,但还是不明白两国恩怨究竟是因何而起,才能如此之深?
而且……
“后来不是已经签发了赦免令,要求南疆人与墨国人都平等对待了吗?”
“平等对待?”青禾无奈地摇了摇头,“若是平等对待,怎么可能还有那么多南疆人饿死街头?怎么每年还有那么多南疆人被斩首?难道他们个个都犯了十恶不赦的大罪吗?
若是平等对待,为什么至今为止,南疆人都只能住在最破的房子里,做最低级的工作,你可曾听说过墨国有一个富商是南疆人?”
沈长歌沉默了,没错,墨国的确国富民强,但是也确实是没有一个富商是南疆奴出身。
青禾从来都不提这些,现在骤然提起来,她的情绪也不免有些激动,“赦免令颁发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吃南疆人的肉,喝南疆人的血?
别忘了,人也是动物,人也一样弱肉强食,南疆人在墨国人眼里,不过就是打猎猎回来的兔子而已,烧了吃烤了吃,就算送人吃也所谓,但是他们绝对不允许兔子拿起猎枪,和人一起打猎。”
沈长歌还是第一次看到她的眼中闪光,印象中的青禾是永远理智且坚强的,是不会有任何感情上的妥协的,但是现在看来,或许,那只是没有触及到她心中最深处的痛。
看着青禾似乎越来越触景生情,沈长歌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第一她不知道墨国与南疆之间由来已久的恩怨究竟是怎么回事,第二她作为一个墨国人,此刻说什么都有点像是伤口撒盐的意味。
“算了,不提这些了,青禾,我们还是上山去吧,雾已经差不多散了,我们还有别的事要做呢。”沈长歌试着给她转移注意力,让她不要陷在悲伤的漩涡里。
然而青禾却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巨大的悲伤与痛苦犹如海水一半将她淹没,让她呼吸不过来。
“青禾?青禾!”
看着青禾眼前渐渐失去了焦距,沈长歌才感觉到慌乱,连忙将她放在地上,给她做人工呼吸,按压心脏急救。
然而青禾却好像陷入了什么巨大的悲伤之中一般,无论怎么样都挣脱不出来。
沈长歌越发担心,只能拼命地叫着她的名字,用手拍她的脸,想让她清醒。
悲伤也如同潮水一般,向沈长歌涌来,那种对于异时空的孤独,几乎要将她整个人压垮。
可她却又觉得不大对劲,她们两个刚才还好好的,尤其是青禾,她一向坚强又理智,怎么可能因为几个南疆人就被压垮了情绪?这里一定有蹊跷!
沈长歌一边给青禾继续做急救,另一边则偷偷看向了那几个南疆人,才发现他们好像都如同木偶一般,只是静静地呆呆地望着他们,然后什么都不会做。
木偶……
沈长歌蹙了蹙眉,隐约觉得自己好像发现了什么。
她低头看向青禾,顺着她的头顶缓缓向上摸去,果然!
她摸到了一条透明的如同头发丝一般的细线!
她用力一扯,那地上的青禾顿时随风消散,化成了一捧黄沙!
果然,这里根本就不是真实场景,而是幻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