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妖娆的面孔，哪里是沈长歌，分明是叶霆曾经的下属——妄吟。
一道黑影从树林中闪出，单膝跪地，拱手作揖，“属下已恭候多时了，请问巫女大人有何吩咐？”
“我扮成沈长歌的样子，火烧玉华殿，刺伤皇上，太后必定勃然大怒，派人追杀沈长歌，你就带人先杀了那女人，再想办法告诉叶将军，人是太后杀的，如此一来，叶将军必定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妄吟唇角带着几分浅笑，却让人感觉到森森的寒意。
黑衣人沉吟了片刻，“属下不大明白，如今墨国败局已定，大人为何还要引起墨国内战？叶霆是墨国太上皇义子，手中又有兵权，他若真成功逼宫，只怕对南疆并无益处。”
妄吟没有立刻回答，纤长的手指摩挲着颈间的一块血玉，半晌才语调慵懒道，“你且按照我吩咐做就是，若是出了问题，自有我承担，你怕什么？”
反正这江山，本就该是大将军的。
黑衣人沉默了半晌，垂下头拱手，“是属下失言，属下即刻去追。”
说完，他起身一跃就没了踪影。
身后忽然传来了轰隆隆的雷声。
妄吟下意识回眸，只见那片乌云几乎覆盖了整座京城，很快就下起瓢泼大雨来。
雨势越来越大，倒是浇熄了玉华殿的大火，眼见着那缕缕黑烟渐渐消散，妄吟才冷哼一声，“能耐不大，命倒是大得很，这样竟然都不死。”
不死也好，让他亲眼看着所有曾拥有的东西被夺走，才是对他那种人最大的惩罚。
乌云渐渐涌来，带着淅沥的大雨，似乎是要变天了。
妄吟没有任何犹豫，脱下身上的喜服，露出里面的劲装，身影迅速离去。
此时，皇上寝殿。
太医忙碌进出商量来商量去，半天没有个定论，太后闭目凝神，眉头却越发紧皱，一旁的嬷嬷屏气凝神不敢说话，生怕说错话触怒太后，小命不保。
烛火摇摇曳曳，天越来越亮，玉华殿的火得了大雨救赎，已经彻底熄灭，满脸炭黑的宫人们在门口跪了一排，合宫气氛阴沉。
终于，天色大亮时，太后也彻底失去了耐心，猛地拍桌，震得所有人抖了三抖。
“一群废物！到现在还没明白皇帝为何昏迷至此吗？”
太医们瑟缩着不敢说话，新来的院令没办法只能小心翼翼地解释道，“启禀……启禀太后，臣等已经为皇上检查过，皇上……皇上身上已平息的蛊毒又似复发，须得尽快解毒，但是……但是臣等实在是不善毒理，若贸然用药，只怕会伤害龙体，故而犹豫不决。”
“不是说那个女人已经去北疆为皇上寻解药了吗，怎么还不回来？”太后猛地回眸瞪向门口安静如鸡的小李子，吓得小李子猛地一抖险些尿出来，哭丧着脸道，“按理来说，温妃娘娘应该已经在回程中了，可是近日……近日并没有收到叶将军的书信，故而奴才也不知道温妃娘娘何时才能回宫……”
“废物！”太后怒极，直接抓起桌上的茶杯就朝他扔了过去，正砸在他脑袋上，砸得他头破血流，眼泪挂在眼圈里打转。
太后却仍是焦急不已，眼看着就要上早朝了，好在今日休沐，尚且可以瞒过去，可是明天怎么办？后天怎么办？
难道就一直这么瞒着吗？早晚有露馅的那一天啊！
北疆战事本就紧张，若是让敌国知道墨国群龙无首那还得了？万一太上皇有了废除皇帝立新帝的心思，那她的皇儿岂不是……
想到这里，太上皇的脸色骤然一凛，直直地瞪向了太医，“哀家不管你们用什么办法，最要紧的就是要皇上醒来！否则战事若出现了什么变化，就是你们的罪！”
“这……”院令苦不堪言，“太后娘娘三思啊！皇上本就身体虚弱，如何还能经得起折腾？如今昏睡也未必就与蛊毒有关，兴许只是在休养生息也说不定啊……”
“哀家不管这些，总之三日内，哀家一定要看到皇上醒来！”
“太后！”
“不用再劝，哀家主意已定，你若再劝，哀家就叫人砍了你的脑袋！”
院令吓得不敢吭声，脸憋得快成绛紫色。
他虽然惜命，可他也得对病患负责啊，更何况现在若是用药力强催皇上醒了，等回头有什么后遗症，太后还不是要找他们发难？
所以院令沉吟了一番，还是认真严肃地拱起了手，“臣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太医，无足轻重，可臣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后因慈母情怀害了皇上，若是来日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太后必然比谁都伤心，所以臣今日就算死谏，也要让太后暂时收回懿旨。”
说完，他真的起身闭上眼就朝着殿中的柱子撞了过去。
他是真的抱了必死的决心，所以用的力气格外大，只是没想到当他撞到柱子的时候，竟然没有感到意料之中的痛。
好像……还软软的？
他愣了一下，抬起头，就看见太上皇面无表情地站在他面前，手还挡在他的额头与柱子之间……
“爱卿头骨不错，硬的很嘛。”
“陛下！”
院令吓得扑通一声五体投地地跪在地上，整个殿中其他众人也忙跪下行礼，“参加陛下。”
只有太后面色铁青，任凭嬷嬷怎么拉她都没动。
太上皇看在眼里，却默不作声，只淡淡地对众人道，“你们先出去吧，孤与太后有话要说。”
众人如蒙大赦，一瞬间作鸟兽散，安静的寝殿只剩下了赫连裕轻浅的呼吸声。
太后不说话，太上皇似乎也不在乎，兀自坐在了她对面，声音很轻却又无比沉重，“皇后宫中今日派人来报，说已有三日身孕，你可知道？”
太后猛地抬起头来，眼中泛泪，“陛下这是什么意思？”
“国不可一日无君，明日起，孤会派人去寻温寄芙的下落，在一月内将解药带回，到时候他若能醒来，这皇帝他就当着，若是他不能醒，孤会代为监国，直到太子降生。当然，若是个公主，便由摄政王监国，直到确立新的皇帝人选。”
太后轻勾唇角，眼泪啪地滴落，“陛下这意思，是算准了皇儿醒不过来了？”
太上皇抬眸看着她没说话。
她却猛地拍桌而起，眼泪不受控制地狂飙，哽咽着大声控诉，“臣妾要是没猜错的话，摄政王的人选应该就是叶霆了吧？陛下，你是不是故意让皇儿娶沈长歌，故意让他被害死？你是不是根本就不想皇儿做皇帝，甚至早就已经忘了我们的约定，迫不及待要让你的嫡子登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