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场大雪,几乎覆盖了整个北疆,本就无人的街头巷尾,更添了一份死寂。
从王城出来,沈长歌便感觉到了一阵不同寻常的寒冷,下意识地裹了裹衣襟,正欲说什么,就忽然感觉头上蒙上一片阴影,再回过神时,衣袍已经盖在了身上。
“还冷么?”
叶霆只穿着一身简单的棉袍,高大挺拔的身材却让他看起来更加清冷矜贵,腰中的佩剑,更是添了几分锋芒。
沈长歌不免心中一暖,缓缓摇了摇头,将那衣袍拢得更紧了些,沉默了半晌,“等我们回到墨国,应该……天气也暖和起来了吧?”
“是啊。”叶霆缓缓开口,雾气争先恐后地从他口中涌出,“阳春三月,正是好时节,不如我们择个佳期?”
沈长歌忍不住笑,“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说笑?大祭司刚才可提出了条件,让我们去寻那圣女。可这圣女也不知在何处,我们就算要去寻,又该去何处寻呢?”
两国之战,伤得不只是钱,还有百姓,作为一直生活在和平年代的人,沈长歌实在是看不得战火连天的模样,这仗若是能不打,她还是希望不打的。
可是叶霆却沉默了许久,才渐渐吐出一口气来,而后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
“军医将部分伤兵以及北疆百姓都安顿在了红叶镇,那里现在已经是墨国的领土了,明日军医过去送药,我想让你一同跟着过去看看。”
“看看?”沈长歌顿时生疑,“我已将药方交给了军医,也将所有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还需要我看什么?”
“病人。”叶霆自然地接话道,“你是大夫,病人情况如何,便是只有你自己最为清楚,况且,就算不是你亲手治好了他们,也是你给出了药方,难道你就不想去看看?”
若是平常,沈长歌绝对不会太过抗拒叶霆的意思,他若说什么,她就照做了,毕竟这里是战场,他是大将军,她不了解情况,自然就应该听他的部署。
可问题是他们现在刚刚从王宫出来,大祭司的话还回荡在她的耳边,她不能就这么放心地离开,毕竟谁也不知道圣女的下落,那就相当于这场仗说什么都要打了。
军事方面,她虽然不懂,但是论行医救人,她还是能尽一份力的。
所以,她很坚定地摇头,松开了叶霆的手,“我觉得,当下之急是楚太后。只要她能够清醒过来,那就能拆穿大祭司的阴谋,一切就都好说了。”
“那红叶镇的病人们,你就不管了么?”叶霆固执地再次牵起她的手,一步向前,“如今天气越发寒冷,时疫若是不加以控制,只怕会更加蔓延。”
“他们是病人,楚太后也是病人,且楚太后的清醒与否关乎两国交战之事,我自然要以楚太后为先。”沈长歌眼神越发坚定,“我知道你不愿意让我留下来,不想让我在战争中受伤害,可是现在楚太后就是症结所在,只有她清醒过来,才能证明大祭司的一切都是谎言,才能让北疆那些被大祭司和细作蒙蔽的群臣也清醒过来,还有……幼帝还在他手里,若是他等不及直接杀了幼帝,自己称了北疆王,那太后即便是苏醒,也是无济于事了。所以我们现在更应该争分夺秒,一边稳住大祭司,一边想办法治好楚太后。”
叶霆轻轻叹了口气。
沈长歌说的,他又何尝不知道?
可问题是,楚太后身上所中不仅仅是尸毒,那是万毒之源,是毒母,寻常尸毒尚且难解,要用她的血做药引才可有一线生机,那这毒母怎么办?难不成要将她身上所有的血都吸干净吗?
叶霆仅仅是想想,就已经觉得心如刀割。
楚太后是很重要,但也没有如此重要,不过是北疆的一个太后,只要幼帝还在,大祭司无法顺理成章夺得北疆政权,那便一切安然无虞,这太后就算真的病故了,又有什么所谓?
况且,不知道为什么,他好像……从内心深处就对这个太后有一阵抵触的感觉,他更不可能为了楚太后,牺牲沈长歌。
“叶霆……”
望着他越发深邃的眸子,沈长歌突然有些不安了起来,连忙抓住他的手,“你别忘了你答应过我什么,你别想着一个人面对,然后把我抛在一边,我不需要你这样保护,我能从墨国追你到北疆,我就能从北疆再追到你想去的地方,我不会再像那天在城门外送你离开时一样了,以后,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生也好,死也好,既然我认定了你,我就绝不反悔。”
叶霆伸手抚着她的脸颊,眼眸沉重地久久没有说出话来。
半晌,才轻轻牵起嘴角,将沈长歌彻底揽进了怀里。
……
一行人很快回到了客栈。
沈长歌去房间看了楚太后,情况比她想的还糟,虽然她已经用了药,可是这样下去,并不能彻底唤醒楚太后,还很有可能让她因为得不到蛊毒的补给而陷入暴走。
寻常尸毒互相之间感染,尚且有办法可以挽救,但若是被毒母咬了,那怕是真的回天乏术。
不过还好,用了药的楚太后会暂时平静下来,沈长歌就坐在铁笼一边,在脑海中将所有可能的药材都过了一遍,最后却还是想不出到底什么药才能解了这毒母的尸毒。
一直到夕阳西下,叶霆已经出去了,沈长歌到大堂的时候,整个大堂一片寂寥,空无一人。
原本冬日祭这时候还应该热热闹闹地举办着,却因为这莫名的尸毒而失去了原有的热闹。
而这冬日祭也正好就是墨国那边过年的时候,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样了,记得走的时候,沈菁菁都嫁到礼王府了,现在应该孩子都生了好久了吧?
抬头看着这小小的客栈,越看沈长歌越觉得心中五味杂陈。
正准备转身上楼,忽然就听见荣儿姑娘的房间,传来了一阵“扑通”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