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他便拂袖而去，那群来观礼的王爷也瞬间作鸟兽散。
赫连裕犹豫了很久，原本紧紧握着林酒酒的手渐渐松开，林酒酒的心一下子就沉到了谷底。
终于，他回过了头，语气带着几分商量与哀求，“酒儿，朕很早就与皇后在一起，这些年一直相敬如宾，是朕欠了她的，若朕与你在一起，她腹中的皇儿便是她人生的全部依仗，朕不能……朕不能这般绝情，左右我们已经成婚了，以后有的是时间，朕可以每天都陪你，好不好？”
林酒酒能说什么呢，她笑得比谁都璀璨，“好啊。皇上不必担心臣妾，还是皇后娘娘腹中的龙嗣更加重要。”
“你不会生朕的气，对不对？”赫连裕还是有些迟疑，“朕答应你，只陪她这一夜，从此以后的每一天，就都是你的，好不好？”
林酒酒依旧笑得乖巧，纵然那眼泪已经混着血流进了心底。
然而赫连裕却松了一口气，似乎在感谢她的妥协，轻轻地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而后匆匆地转身离去。
太后远远地看着她，慢慢牵起一丝得意的笑意，而后迅速也跟着转身离去。
赫连裕几乎是一路狂奔到了皇后的寝宫，他虽然很少过问，但是对于这个孩子，他也一直有着期待。
太后跟在他身旁，焦急地喊着，“裕儿！你跑慢些！慢些，莫要摔了！”
终于，到了寝宫门口，还未曾进去，就听见了里面传来了棋嬷嬷的喊声，“娘娘，娘娘您可要坚持住啊！都是那杀千刀的诅咒您，送您裂开的送子观音，这不就是明摆着咒您吗？您可千万要挺住啊，太医马上就来了！”
赫连裕本来就急的心，现在就更加着急了。
几步进了寝殿，只见皇后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棋嬷嬷跪在床边大哭特哭，偌大的寝殿竟是连一个太医都没有，气得他当即怒吼道，“太医都到哪儿去了？不是说皇后动了胎气吗？这般重要的事情，竟然连个太医都找不到？！”
“皇上恕罪啊！”棋嬷嬷哭道，“是奴婢们不好，都已经快马加鞭地去请太医了，可是太医院离咱们儿太远了，太医怕是如今还在路上呢……”
“废物！”赫连裕怒骂，走到床边，棋嬷嬷连忙给他让开地方，他则坐在了榻上，将皇后抱在了怀里，皇后已经疼得满头是汗，勉强睁开一只眼睛，抬眸看向皇上，低声地哀求，“皇上，求求你……一定要帮臣妾保住这个孩子，哪怕臣妾自己……”
“不许胡说！”赫连裕怒而斥道，“你和孩子都会没事的！没听见嬷嬷说么？太医马上就要过来了！”
“可是……可是臣妾好疼……臣妾疼的受不住了……皇上……”皇后一开始是装的，但后来可能是动了真感情，嚎得不顾形象，反而格外动人，连赫连裕的眼眶都忍不住跟着红了，“你不许胡说，太医马上就来了，等太医来了，咱们的皇儿就保住了……”
“保住皇儿又有什么用？臣妾在皇上的心中，早就没有一丝一毫的位置了……”皇后哀戚地惨笑道，“皇上，您还记不记得我们初遇时的情景？那时臣妾就觉得，您是这世上唯一值得臣妾追随的人，臣妾能做您的皇后，是三生有幸，以后的日子，还请您照顾好自己，臣妾……”
她这话还没说完，就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赫连裕愣了一下，而后恐慌就漫上了脸颊，“皇后？皇后，你醒醒！只要你愿意醒来，以后朕所有的宠爱都给你，朕只尊你这一个皇后，你醒醒啊！”
正巧此时，一群太医进来了，各司其职开始了抢救。
赫连裕就站在一旁呆呆地看着，虽然什么都做不了，但也不愿意离去。
谁也没有注意到，门外一抹鲜红的身影，在雪中几乎变成了个雪人。
“蚀情蛊最残忍的地方便是此处了吧。”
忽然，身旁传来了太上皇的声音，林酒酒应声回头，眸子却很平静，“明明深爱着彼此，中蛊的一方却又会将这一切都慢慢忘记，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并且移情他人。亲眼看见爱人爱上了别人是不是很难过？若你当初没有对裕儿下此蛊，或许，你现在也不会是这个下场了。”
太上皇的表情很平静，只是站在门口，却又悄无声息。
林酒酒忍不住道，“你不去看看自己的皇孙么？听说皇后动了胎气呢。”
“小伎俩而已。难不成，你还真的相信？”太上皇冷哼，“他们只是不想让你和裕儿完婚。”
“这样么？”林酒酒有些怅然，很快又垂眸笑道，“是我太大意了，就不在宫中，渐渐就忘记了这些勾心斗角。不过也好，正合了陛下心意，不是么？”
太上皇回头看向她，“若是孤没算错，你应该还余不到五日的寿命吧？你还要再继续呆在这深宫之中，守着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吗？”
“永远也得不到的东西？”林酒酒疑惑地看向太上皇。
太上皇沉默了片刻，“一份完整的，只属于你的爱。”
“……”
林酒酒怔了怔，唇角缓缓勾起了一丝苦涩的笑意，而后逐渐蔓延，变成了放纵不止的笑声。
只是边笑，那泪就边落了下来。
“没想到陛下也有忘不掉的人啊。”林酒酒调侃道，“看来，这天下人皆是一样，都被情字所困啊。”
太上皇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这是一位故人告诉孤的，并不是孤自己的体会。”
“有什么重要呢？若是陛下没有如此相似的体会，只怕也不会记着到现在吧。”
林酒酒从口袋中掏出那个小瓷瓶，“这是陛下从前给小女的，说是可以让皇上忘却记忆，如今小女心愿已了，唯余最后一个心愿，不知陛下可愿意答应？”
太上皇细细地打量了她半晌，“你若想喝就喝，那药还有一份，原本就是给你们二人都准备了的。”
“那小女就不客气了。”
如此好药，饮下即断情长，为何不饮？
林酒酒想都没想，打开了封口，而后一饮而尽。
眼前似乎出现了一抹奇怪的光线，那些所有曾经的回忆都在一点点在漩涡中湮灭，变成灰烬。
温寄芙的也好，林酒酒的也好，所有的一切都变得那么遥不可及，那么可笑。
仿佛又看见了从前那个为了赫连裕与父亲争吵的自己，父亲当时指着她骂道，“你一定会后悔你今天的决定！你敢踏出这个门，从今天开始，你就当没有我这个父亲！”
可她还是义无反顾的离开了，为了她心目中以为的爱情。
原本她以为会是一生一世一双人，最后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全部都是梦境与幻境。
很快，所有的记忆就都被清空。
林酒酒缓缓地看向面前的太上皇，“陛下，小女此生所有愿望皆已了却，再别无所求，可否能求陛下放小女离去？”
太上皇默默地点了点头，然而赫连裕却突然从皇后寝宫退了出来，太医刚说皇后的病情稳定，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去找林酒酒，可是刚出门就看见了林酒酒，但她看自己的眼神，却是那般的冷漠，就好像……从来都没有与他相识过一般。
“酒儿？”他不解，正要向她走来。
然而林酒酒却一跃而起，身法极为利落，很快就消失在了宫中，就如同一只飞鸟，终于去了自己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