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犹豫了。
明明刚到这里的时候，每天想的都是离开，甚至连夜里都会回到牵挂的研究室……
可是为什么现在明明有机会回去了，却又觉得那么不舍呢？
“你可以考虑清楚。”
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伯胥先生建议道，“按照我的推演，他们至少还能再坚持两炷香的时间，相柳和九婴有大概率会被他们解开封印，这也是大长公主当初预料到的事，所以才要打开天门，将两只凶兽永恒放逐。”
沈长歌抬眸看着他，“打开天门，需要我的血脉？”
伯胥先生点了点头，“一点点血即可，还需要凤凰。”
“炽凤？”沈长歌疑惑地蹙了蹙眉，“不是已经将凶兽放逐了吗？还要凤凰做什么？”
“凤凰乃瑞兽，炽凤如今还不算彻头彻尾的凤凰，还要最后经历一次浴火重生，这次重生后的光辉，蕴含着天地混沌初始的能量，能让北疆重新恢复成一片绿洲，也能让那些无辜枉死的人，起死回生。”
伯胥先生顿了顿，“不过，这些对你而言，都不重要，也并不需要你来操作，你只要告诉我，你是否选择回去，到时候我打开天门的时候，就会将你放回你原来的世界。”
“不过你要考虑清楚哦。”
伯胥先生笑了笑，眼神却闪过了一丝不易让人察觉的暗芒，“一旦离开，天门关闭，两个世界中的联系也将被斩断，到时候……你可就真的回不来了。”
“那……”沈长歌的眼眸渐渐变得灰暗，“我的父母怎么办呢？”
“你的父母？”伯胥先生歪了歪头，“你是说墨国的定国公和林霜云夫人吗？那不用担心，反正他们也不是你亲生的爹娘，不是吗？你应该知道吧？
你当初只是意识恰巧穿越了时空，进入了这具身体，一旦你离开，这具身体就会陷入死亡状态，开始渐渐腐烂，所以你到时候也就回不来了。”
“可是……”沈长歌不禁不解起来，“若是这具身体会腐烂，那我那个世界的身体，不是早就已经腐烂了？我即便回去，也未必能进入到那具身体之中啊！”
“所以，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选择了。”伯胥先生依旧保持着微笑，“究竟是要离开这里回到你熟悉的世界，还是干脆就不走了，永远留在这里。”
沈长歌顿时沉默了。
她不知道林霜云到底知不知道她真正的女儿其实早就已经死了，她是个穿越过来的外人，但是她给沈长歌的母爱，却又的的确确是沈长歌一直渴望着的。
她不想离开这里，不想让林霜云再失去一次她的女儿，也不想离开，自己已经渴望了许久的母爱……
“如果是我的话，应该就会选择留下了吧。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就算是块冰，也会被融化，更何况是人？人有七情六欲，总会被一些不应该的事打动，可是……你呢？你会选择留下吗？”
伯胥先生撇了撇嘴，“你在现代的世界，应该有你自己的生活吧？你就没什么执念，没什么放不下的东西吗？”
“执念？放不下的东西？”
当然……当然是有的啊……
沈长歌不禁攥紧了拳头，她能穿越到这里，很有可能就是证明她的研究已经成功了。
试问，任何一个搞研究的人，谁不想看自己的研究成果问世呢？
可她如果留在这里，那她的研究成果就很有可能被永远尘封，或者……落到别人手里……
“沈姑娘，你想好了吗？”
伯胥先生望了望被风吹开的营帐门帘，“若是再不做好决定，他们或许就坚持不下去了。”
“我……”
沈长歌的眸子闪烁，拳头攥紧了又放松，而后，再紧紧地攥住。
抬起头，浅棕色的眸子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先生，你觉得如果未来人人都能穿越时空，这算是好事，还是坏事？”
伯胥先生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她会这样问。
沉思了半天，才缓缓开口，“或许……是好事。人们可以自由地了解过去未来的发展，不用再靠猜测，不用再编写神明，一切都将可以追根溯源，但同时，也是件坏事。毕竟……”
伯胥先生眸子带着几分无奈。
“人是自我的，也是受欲望驱使的。如果人们可以自由穿梭时空，那会不会去干扰其他时空的秩序？如果两个时空的物品也可以进行交换，那人们会不会又去疯狂地掠夺其他时空的资源？这些都是未知的。”
所以……她的研究成果即便问世，也未必是好事？
沈长歌沉默无言，脑海中思绪翻飞，却又如同一团乱麻，无论如何都理不出个思绪。
“先生。”
忽然，营帐门被人掀开，天斧站在门外，表情有几分为难，“我们应该出发了。”
“嗯。”
伯胥先生缓缓起身，看向垂眸沉思的沈长歌，“沈姑娘，时机已到，我们应该出发了。你想好了吗？”
沈长歌抬起头，眼神中却依然闪烁着迷茫，“我……”
“没关系。”伯胥先生笑笑，“我们还要再一会儿才能赶到丰山，你可以再考虑片刻，等到了再给我答案。”
沈长歌抿了抿唇，“多谢。”
伯胥先生再没说什么，两人一起走出了营帐。
青禾等在门外，手中抱着暖和的披氅，表情晦暗不明，“丰山那边未必有这里冷，不过路上风大，你穿上些。”
不知道为什么，沈长歌好像总觉得青禾知道了什么。
不过她并没有问，只是接过了披氅，“多谢。”
青禾看了她一眼，出乎意料，却又意料之中地红了眼眶。
“我……我等你回来。”
“好。”
沈长歌笑了笑，翻身上了雪鹄的背。
有那么一瞬间，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过，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了老师充满期待的目光，还有……还有前往北疆之前，林霜云掩面而泣的模样……
如果非要在其中选择一个的话……
沈长歌犹豫不决地垂下眸子，目光却意外地落在了腰带上挂着的小木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