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酒酒也被吓到了,心就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拳那么痛,可不管她怎么问,坛儿就只是无声无息地哭,原本布满灰尘与泥泞的小脸竟然都被这泪水洗刷干净,露出原本天真无邪的面容来。
因为曾经失去了一个孩子,林酒酒对于孩子便有着天生的柔软与慈悲。
尽管坛儿没有四肢,伤痕溃烂腐臭,林酒酒却还是心疼地把她抱在了怀里,“不哭,坛儿不哭,坛儿受苦了,姐姐带坛儿去找爹娘好不好?有爹爹和娘亲,坛儿就再也不会受坏人欺负了。”
坛儿还是不说话,一听到爹娘两个字,泪水就流的更加汹涌。
半晌,她才张开口,可是就在她张口的那一瞬间,林酒酒的心又像是被一双大手紧紧攥住了。
因为坛儿的舌头也被人割去了,所以她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能发出断断续续类似婴儿哭嚎的声音。
林酒酒的心都快碎了,她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能对孩子如此狠心。
一旁的狗儿也拼命地拱她,一双大眼睛泪汪汪的,还有两个差点就被做成新“狗儿”和新“坛儿”的两个孩子,此刻就蹲在角落,紧紧抱着对方,一幅警惕的模样盯着林酒酒还有坛儿和狗儿。
林酒酒只觉得一阵无力的感觉油然而生,就好像一切明明都尽在掌握,可她就是不敢伸手去抓住。
突然,坛儿开始颤抖起来,似乎冷极了的模样,即便林酒酒将全部的被子都给她裹上了,她却还是不停地颤抖,好像生命也在渐渐流逝。
另一旁的狗儿就陪在她身边,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坛儿就那样望着她,一双眸子充满了温柔,更让林酒酒心酸。
终于,她忍不住起身,直接去惠民医署抓了个大夫过来。
说来也巧,陈子郁原本是不在惠民医署的,他调到了医学院去实习教书,可偏偏巧就巧在今天他去抓药,正好还没进门口呢,就被林酒酒给挟持了过来。
原本他还以为自己遇到了什么流氓,等到了地方一看才知道,这不是臭流氓,这是“活菩萨”啊。
陈子郁一脸喜闻乐见,正准备调侃几句,就看到了躺在床上毫无生气的坛儿,笑容一瞬间就凝滞住了。
“还有希望么?”林酒酒觉得坛儿的耳朵应该是能听见的,就没有说的太难听,而坛儿也一直温温柔柔地望着两人,恬静的模样乖巧又令人心疼。
陈子郁沉了沉声,“我先……”
他原本想说脉象的,可是看着坛儿的样子,他到嘴边的话就转了个弯,“我先看看骨骼和经络吧。”
林酒酒对行医方面并不擅长就没有说话,静静地站在一边等候着。
陈子郁诊断得很快,几乎是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起身冲着林酒酒道,“我们还是去外头说吧。”
“不忙。”林酒酒摇了摇头,“你再给狗儿也看看。”
那被叫做坛儿的小姑娘身边就是骨骼被异常扭曲的小姑娘,这般看起来倒是的确挺像狗儿的,陈子郁攥了攥拳,一边替她查看骨骼,一边假装漫不经心地询问道,“近日来,京城内的确常有小孩子被拐走的案子,只不过是因着被拐走的孩子全部是南疆的孩子,故而衙门一直拖着不立案侦查,到现在也没个结果,搞得大家人心惶惶。”
“不用再人心惶惶了。”林酒酒的声音闷闷的,“拐卖孩子的人已经被抓住了。”
“是吗?”陈子郁有些诧异,“这么快?那你可知道是谁?我这辈子最恨这些禽兽不如的东西了,真恨不得亲手把他们碎尸万段!”
林酒酒苦笑了下没说话,不知是否应该和盘托出,但总觉得兹事体大,还是暂且什么都没说。
毕竟连一国户部尚书都成了敌国的暗探与细作,这事若是说出去了,才是真正的人心惶惶呢。
终于,陈子郁给狗儿也诊断完成了,“走吧,咱们出去说,我还有些事要仔细交代与你。”
“好。”林酒酒没有丝毫犹豫,跟着陈子郁一同出了房间。
一直到关上房间门,林酒酒才迫不及待地问道,“大夫,这孩子还有救吗?”
陈子郁表情有几分复杂,“我若没猜错,她们应该是从小时候就被这般对待了吧?那关节扭曲的孩子尚且能救,但是要打断重接,而且是全身所有错位的骨头都要打断了重新接。”
“啊?”林酒酒迟疑了,“这……这得多疼啊!她还那么小,若是坚持不住……”
“那就要看你的选择了。”陈子郁接过话来,“其实也可以等到她稍大一些再做手术,但是骨头原本就会发育成长,她越大骨头发育越成熟,越容易留下后遗症,所以越早做越好,至于能不能忍受……你放心,我也不会一次就将她所有的骨头都打断,一定是要有个过程的,但这个过程可能很长,一年两年,你还是要做好打长期战的心理准备。”
林酒酒倏地有些沉默,她陪不了这孩子这么久,但是若能将她送到宫里,兴许……她能活得更长久些?
想到这里,她便释怀了,“多谢大夫,那另一个女孩……她的伤,能治吗?”
陈子郁无奈地摇了摇头,“她的伤太重了,年纪又那么小,而且身上的伤口估计从留下的那一天开始就没有做过任何处理,甚至连药都没有上过,也不知道她这么小怎么能撑这么久,她即便是活下来了,也不会比现在好多少,所以我劝你,仔细问过她,她如果愿意活着,我会用尽一身医术去救,但若是连她自己都不愿意再活着了,你也不必再逼她,让她早些投胎转世,得个健全身躯不好吗?”
林酒酒不大能接受这个结果,“不是说北齐擅用器械吗?我带她去北齐找人替她再装一幅身子?”
陈子郁叹了口气,“这我管不着,我只是个大夫,但我还是建议你,问清楚病人的意见,再做决定,看看她究竟是放弃,还是即便换上一幅机械的身躯,也要努力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