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歌下意识握紧了袖袋中的平安扣,半晌才挤出一丝苦笑,“陛下多虑了,民女自知与将军不是一世界的人,自然不敢肖想将军。”
太上皇看了她好几眼,才移开了视线,“国不可一日无君,否则/民心动摇,军心不稳,再加上南疆北疆虎视眈眈,墨国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地位就岌岌可危。”
“所以……”沈长歌试探着问道。
太上皇回眸看她,“孤要你想个法子,三日之内让皇上苏醒。”?!大爷您认真的么?他的蛊毒这么严重强行催醒,会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啊。
沈长歌瞠目,望着太上皇无比认真的双眸,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太上皇以为她没法子,眉头就皱了起来,“你别以为孤把你祖母的令牌还给了你就是承认你了,你曾经做过那么多荒唐的事,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室的脸,孤这是在给你机会悔过,你不要不识好歹。”
“……”
沈长歌一脸苦逼,“陛下,民女不是没办法,只是这办法会动摇皇上根基,即便如此,您也不在意吗?”
太上皇沉默了片刻,“皇室不需要废子,若他不能醒来,两月后,孤便会重新立储,这江山就要易手于他人了。”
“陛下。”沈长歌语气沉重地劝道,“自从皇上登基,众位王爷就对他多有不满,导致时局动荡,眼下这个节骨眼,若是陛下再重新立储,只怕五王将成割据之势,墨国也会四分五裂,故而立储之事,请您务必三思。”
“立不立储,孤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太上皇忽然垂眸看向她,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只要你能治好皇上,孤自然不用立储,你说对吗?”
……对你个头!老鸡贼!
沈长歌表情一僵,心里直骂娘。
这要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她还莫名其妙成了祸国妖姬了?!凭啥!
“陛下……”
“不用多说了。”太上皇轻叹了口气,“若是你能让皇上醒来,孤就下旨允许你继承惠民医署。”
“……祖母说,贫贱不能移……”沈长歌默默地咽了口唾沫,“况且,祖母的财产可不止一个惠民医署。”
“等皇上醒来情况稳定,孤会下旨让你负责管理经营,但是所有权,还是归墨国皇室。”
X的那她岂不是就成了高级打工仔?!
她抬起头,本想抗议,但是看着太上皇深邃了几分的眉眼,还是默默地低下了头。
算了算了,有就比没有强。
沈长歌心里唉了一声,“民女遵旨。”
太上皇这才露出了一丝老狐狸般的笑容,“孤相信你,你一定有办法。”
“办法的确是有,但是要换血。”
“何为换血?”
沈长歌迟疑了一下,“民女的血可以暂时压制皇上体内的蛊毒,但是如此一来,龙脉似乎就……”
之前她不过是提出要给皇上喝一点她的血,那院令都快蹿到天花板上了,古人对血统这么看重,太上皇肯定不会同意,甚至还会大发雷霆。
但是太上皇却表现得很平静,只是问了一句,“这是你祖母在圣书中记载的办法?”
沈长歌也不知道是不是,但还是回答,“没错,但成功率很低,陛下恐怕要慎重决断。”
太上皇想了想,“既是你祖母的办法,那就按照她说的去做吧。”
沈长歌有些讶异,抬起头呆呆地注视着他,没想到他竟然没有反对?
然而太上皇却只是拍了拍她的肩膀,“孤相信你。”
“……多谢陛下。”
这倒是意外收获了。
只是……古代没有仪器检测血型,若是盲目输血输错了型号,那她和赫连裕怕是都死定了。
但她也不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陛下,在换血前,民女还需要一种蛊,所以要到鬼山上一趟。”
“好,孤会让舒公公在城门口等你。”
太上皇突然变得异常好说话,沈长歌觉得有点奇怪,但也没多想,转头走了。
一直等到她离开乾坤殿,舒公公才惴惴不安地进门,“陛下,沈将军的事……您不打算告诉沈小姐吗?”
太上皇终于收回了脸上温柔的表情,冷冷地哼了一声,“她跟她祖母一个脾气,若是知道了,肯定会立刻启程去北疆,不如先按下不说,反正沈耀灵迟早都会被送回来的。”
舒公公不敢多说什么,只恭敬福身,“陛下圣明。”
太上皇眸光平静无澜,“一会儿你去城门口接应沈长歌,等她换血时就在一旁守着,若是成功了,就传朕的旨意,将惠民医署彻底转交到她的手中,包括她祖母名下所有财产,她都有相应管理权。”
“那……”舒公公迟疑了一下,“若是失败了……”
太上皇冷冷地看向他,“你说呢?谋害皇上,该当何罪?”
舒公公瑟缩了一下,慌忙点头,“老奴明白。”
太上皇微微颔首,这才拂袖而去。
乾坤殿前有一片小花园,不及御花园大,但是开满了奇珍异草,只是从不对外开放。
太上皇双手背后,挺胸昂首,薄唇紧抿,高大的身躯威严又强势。
远处风吹过,飘来的桂花落在他肩膀上,又被他掸落,鞋尖踩过,碾尽成泥。
很快,就到了花园的最深处。
繁花茂盛的合/欢树下,立着一块无名碑,太上皇行至此就停下了脚步,抬起手轻轻擦过了墓碑上的蒙尘,露出了碑石原本的纹路,还有一行轻轻浅浅的小字。
——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
再后面,还有四个字,似是落款,只是被风雨侵蚀,已看不清楚模样。
不知何时,天上似乎又飘起了丝丝细雨,将娇艳的花瓣打落。
太上皇脱下身上大氅,盖在了墓碑上,幽若深潭的双眸似有浮光掠过,只是很快就又变成碧波无痕。
他抬起手,像是她消失的那天轻拍他肩膀一样,轻轻拍了拍墓碑,嘴角渐渐勾起浓到化不开的苦意。
“保重,走啦。”
……
北疆。
营帐中烛火幽微,面容坚毅的男子正在写着什么,忽然,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大将军,不好了!沈将军的腿伤又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