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砰——」
我一转身，就重重的撞向了一堵肉墙。
我吃痛的抬起头，却发现居然是大哥！
他一脚狠狠的将我踹倒在地上，向山洞里大喊：
「妈，这小贱人都看见了！」
妈妈和四喜婆婆应声跑了出来，两人身上全是鲜血。
妈妈讥讽的走了过来，「我就知道你昨晚都听见了，还好我让大牛留了个心眼。」
我连连后退，「你，你们这群杀人犯！」
四喜婆婆一脸慈祥，笑的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好孩子，我们怎么是杀人犯呢？我们明明就是给村民带来福泽的大善人哩。」
大善人？
拿女婴的命来做这可笑的送子红果，居然还有脸将自己称为大善人！
我慢慢站了起来，大声吼着：「你们如此对待这些女孩子，肯定会遭报应的！」
「哈哈哈哈哈」
听见我说这句话，她们三人捧腹大笑。
「哎呀，你真是笑死我了，老婆子我做着果子都快三十年了，可从来没什么报应找的上我。」
妈妈将刀递给大哥，「别跟她废话了，送她下去见阎王吧！」
大哥举起手中的刀，慢慢向前推进，每一步都让我心跳加速。
终于，他向前蓄力，准备向我砍来。
就在这时，我将包里提前准备好的辣椒粉向他们扔去。
趁着他们捂眼的瞬间，我连忙转身往死里奔跑。
14
「站住！」
「别跑！」
妈妈和大哥在后面不停的追着。
快跑，快跑！
我一定要去向警察揭发他们，让他们受到该有的惩罚！
我不敢回头，不断奔跑着，感觉身后有一双无形的眼睛紧盯着我，令我感到窒息般的压迫。
时间正一分一秒的流逝，我感到死神的脚步紧紧跟在身后，不仅加快了速度。
终于，我绕进自己常走过的小路，迸发出极大的求生意识甩开他们，沿近路跑向村口的警察局。
「我要报案，我要报案！」
我推开门，着急的跑向警察，终于找到了一点安全感。
警察看我如此慌张，给我递了一杯水，让我坐下慢慢说。
我来不及喝水，急忙揭发他们的罪恶：
「四喜婆婆是杀人犯，她将女婴的心脏活生生的取出来，做成了送子红果。」
「还有，还有我妈妈和大哥，他们把四丫杀了！」
「警察大哥，你快去，快去抓住他们！」
听了我的话，他没有一点惊讶，不慌不忙的说：「好好好，你先别着急，我们需要慢慢核实。」
不对劲，为什么他表现得如此平静。
我谨慎的站了起来，开始不动声色的往后退，想要去找别的警察。
他看着我的举动，似笑非笑：「你这是想要去哪里啊？不报案了吗？」
我无声的「哈哈」两下：「没有，我只是突然想去上个厕所而已。」
说罢，转身就准备逃。
一回头，却看见了……
15
是妈妈和大哥！
他们俩走了进来，锁上了门。
警察高兴的走上去，「宋大婶，大牛，你们来了啊！」
「你们，你们是一伙儿的？！」，我不敢置信。
妈妈一脸嘲讽的走过来，轻蔑的拍了拍我的脸：
「这个村子里谁不知道送子红果啊，一个女婴换一个儿子，这可都是默认的规矩。」
「也就你这个外来人，居然还想要去报警，真可笑！」
我撇开妈妈的手，声嘶力竭的大吼着：「那可是活生生的命啊，难道女孩子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警察双手抱拳，一脸不屑：
「不过是些不值钱的女娃而已，一个女娃换一个儿子，这世上可再没有比这更划算的买卖了。」
我看着妈妈的眼睛，「妈妈，你也曾经是个小女孩啊，为什么如今却这样对待你的孙女呢？难道曾经的你不会寒心吗？」
「寒心？」，妈妈听到这里开始放声大笑，「真是笑死我了，女娃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怎么，难道我的孙女就有什么不一样的吗？我都受得了这些苦，怎么她就受不得了。」
「再说了，女娃拿来有什么用啊，长大了还不是要嫁出去，就都是白养。还不如拿来换点钱给我的乖孙孙用呢！」
我不再奢求恶人能突然醒悟，指着他们破口大骂：「你们这群畜牲，会遭报应的！」
妈妈「噗嗤」一笑，「报应？这习俗不知道都流传了多少年了，要是真有你说的什么报应，我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儿吗？」
「好了，你这么心疼四丫，不如也下去陪她吧。」
说到这里，她笑得更开心了：
「对了，还有大丫、二丫和三丫呢。」
「想来，她们也在地底下孤独太久了，你替我下去跟她们问声好吧！」
16
「扑哧——」
我清楚的感受到刀捅进了我的左胸膛。
他们利索的将我的头割了下来，随意扔到地上。
我的头滚落四周，恰好落在他们的正后方。
我睁大眼睛，清清楚楚的目睹了他们的罪行：
妈妈站在一旁指挥；
大哥将我的双手双脚割了下来放在一边；
警察将我的残枝躯壳剁成短短的几截，装进麻袋里；
紧接着，他们合力将我的头颅敲碎，一并装进袋子里；
最后，他们将我丢进了村口另一个枯井里，有说有笑的悠闲离开了。
我终于闭上了眼睛，静静的感受浑身的鲜血渗入地底，不知流向何处。
你们会遭到报应的。
……
17
七天后，我再次睁开了眼睛。
支离破碎的身体此刻已经复原，好似从未被分尸过。
我一步一步走出了枯井。
而在我出去的那一瞬间，奇怪的事情又发生了。
村子里无论男女，都双手捂住自己的肚子，痛苦的呻吟。
从他们的肚子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笑声。
我不管他们，径直走向了那个山洞。
18
我跨步走了进去。
啊，四喜婆婆在这儿，这是又在等着哪个小女孩呢？
本应高高在上的她，此刻却痛苦的在地上蜷缩着，好像一条蛆虫一样不停的蠕动着。
四喜婆婆看见我，不可置信：
「你，你不是，不是已经死了吗？」
我蹲在地上，看着她好像怀孕九个月的肚子：「对啊，我已经死了呀！」
四喜婆婆艰难的伸手指着我，「你，你怎么会出……」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对吧！」，我接过四喜婆婆的话，笑着回答。
「因为……我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啊。」
是啊，我早在五十年前就死了。
19
我是个开了早智的孩子，半岁能走路、一岁能记事。
在我一岁半的时候，我偶然间知道了送子红果的秘密。
但是我的爸爸妈妈从来没有商量过要将我拿给三喜婆婆做果子，我想，他们肯定是爱我的。
因此，小小的我在心里暗自发誓，等我长大了一定会好好对他们。
我会挣大钱，让爸爸妈妈住上最豪华的大房子、穿上最好看的衣服、吃上最美味的食物！
等我两岁半的时候，妈妈怀孕了。
我那时还挺高兴的，这世界上又会多一个人跟我一起爱爸爸妈妈了！
但是从那之后，一切都变了。
妈妈不会再抱着我唱摇篮曲哄我睡觉，爸爸不会在耕作之后拿他的胡子扎我的小脸。
甚至在我撒娇的时候，他们会很不耐烦的让我「滚开」。
他们变得和村子里别的爸爸妈妈好像没什么两样。
我开始害怕了，害怕他们也会将我拿去送给三喜婆婆。
我每天都过的提心吊胆，希望日子能过的快一点、再快一点，因为我知道只要等我三岁后就安全了。
20
终于，我三岁的生日到了，他们没有把我给三喜婆婆做果子。
我想，就算有了新的孩子，爸爸妈妈应该也还是爱我的吧。
那天我很开心，爸爸妈妈做了一大桌子好菜，甚至只有过年过节才能吃上的肉肉，都有满满的三大盘呢。
我开心的给爸爸妈妈夹菜，他们说我是今天的生日小主角，让我多吃一点。
于是我在他们和蔼的注视下，开心的吃着肉肉，真美味！
吃着吃着，我感觉困困的。
不知不觉间，我闭上了眼睛。
等再次醒来，我到了那个从不被允许人随意出入的山洞里。
三喜婆婆在熬着奇怪的东西，妈妈将我抱在怀里，爸爸拿着一把好锋利好锋利的刀在我的左胸口比划着。
我很害怕，不断的挣扎：「爸爸，妈妈，不要杀我，呜呜呜，不要杀我！」
妈妈看上去似乎是有一点心软了，皱着眉对爸爸说：「要不然还是……」
「你不想要儿子了吗？」，爸爸打断妈妈的话，「你喜欢女儿的话，想生几个是几个，想要儿子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机会！」
为什么，为什么非要儿子不可，男孩子能做到的，我也都能做到啊！
我紧紧的抱着妈妈的手，苦苦乞求：
「妈妈，你不要杀我好不好。」
「等我长大了以后，我一定会努力挣钱，让爸爸妈妈都住上大房子、过上好日子！」
「招娣不想死，招娣不想死！」
妈妈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我，踌躇半刻，最终还是下定决心：
「招娣，妈妈知道你是个懂事的乖孩子，妈妈将你那么辛苦的生出来，你就满足妈妈这个小小的愿望，好不好？」
我无力的松开紧握的手，瞬间失去了所有反抗的力气。
原来，爸爸妈妈从一开始就想要的是儿子，所以我的名字才叫做【招娣】。
原来，我的价值就是被做成送子红果，为弟弟铺路。
原来，我的出生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错误。
……
21
不，不对！
我的出生从来就不是什么错误，我还没有走出村庄看看书上写的那些美丽的地方，为什么要为了这个可笑的理由献出生命。
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凭什么我要叫做招娣！
凭什么我是女孩就该遭遇这些！
凭什么每一个女孩就该这样活生生的惨死！！！
22
他们捏开我的嘴巴，将熬制的汤水灌入喉咙，我没有反抗，只是恶狠狠的瞪着他们。
我咬牙切齿的吐出几个字：
「你们一定会遭到报应的。」
妈妈不敢直视我的眼睛，只是可能害怕我反抗，更加使劲的禁锢住我的身体。
汤水渐渐的起作用了，我静静的感受自己的身体好像被四分五裂一样。
爸爸用刀在我的左胸膛划下了一个十字叉，然后毫不犹豫的伸手将我的心脏掏了出来。
妈妈看上去好像有些难过，她的眼泪甚至落到了我脸上。
我不明白，你不是马上就快得到你的儿子了吗？
这不是你自己做出的选择吗，为什么还要装作一副难过的样子？
真是虚伪至极！
在极大的不甘与怨恨之中，我感觉自己的灵魂在慢慢抽离，飘向空中，像一个局外人一样看着他们的动作。
爸爸在三喜婆婆的指导下将我的心脏剁碎，妈妈也渐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制作送子红果上，将我的尸体随意的放到一边。
等到彻底剁碎后，三喜婆婆让爸爸将碎块悉数放进一个透明的果壳里面。
果壳沾上血肉后迅速变色，变得一片猩红。
这就是送子红果啊，这么简单就可以将我的命给夺走了啊。
这份痛苦，我一定要让你们每一个人都尝尝！
22
三喜婆婆有点道行，在他们离开后，她做法想让我魂飞魄散。
但可能是我的怨气太重了吧，早已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魂魄离体，成了怨鬼，悄悄躲在这个山洞里。
在那之后，我看见了无数女婴被做成送子红果，我无力阻止，只能将他们的残魂保护起来，不至于魂飞魄散。
我因怨气而存，吸怨气修炼，日渐强大。
终于，在一个阴气最重的中元节，我终于成功了。
我并未直接杀死她，而是保留了她的魂魄，将她的身体活生生的分成了无数块，让她十倍、百倍、千倍的感受我们的痛苦。
我将她炼化成替死傀儡，为我的复仇做准备。
在众人的眼中，三喜婆婆失踪了。
但可笑的是，没有一个人担心她的安危，大家都只是害怕村子里再也没了送子红果。
索性她的女儿——四喜婆婆接过了她的班，做起了这活该下地狱的生意。
于是，大家也就渐渐忘了她的存在。
女婴还在源源不断的被送到山洞，我使出障眼法，将那些无辜的孩子换成了三喜婆婆。
再将那些无辜的孩子放出这吃人的深山，交给曾被我救下的女生。
那个女生是来这里支教的大学生，偶然间撞见他们杀人过程、差点被灭口。
万幸的是，山洞是我能力最强的地方，我使出障眼法，让他们误以为成功杀死了女生，这才救了她一命。
她知道了村庄的秘密，别未害怕我是怨鬼，反而心疼我的遭遇。
后来，她在大山外的城市里开了一家福利院，专门守护这些无辜的孩子，听她说那些孩子都过得很好。
她们都会有光明的未来。
23
而我，像我这样手染鲜血的恶鬼，活该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我将那些无法投胎的女婴送入红果。
只要他们接触过着果子，女婴便会寄生在他们体内，慢慢生长。
一个，两个，三个……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终于只差最后一个了。
我化为人形嫁入了最后一户人家，在新婚夜那天杀掉了她的二儿子。
在那家儿媳连生四个女儿、再次怀孕后，我知道，这一天终于来了。
果然，她去求了送子红果。
而我假装露出了马脚，又专门跑到了村口的警察局。
因为，离这女婴破茧而出、获得轮回的希望，只差最后的条件。
那就是……
足够深重的罪孽以及，我的血啊。
他们将我分尸投入枯井，我的血渗入地底，流入活井。
七天已到，你们，都还好吗？
……
24
「等到你们这个村子里每一家都用过这毒果可真不容易呀。」
我天真无邪的笑着，「大善人，你做了那么多“善事”，你的“福报”可终于来喽。」
她艰难的问着：「你，你到底是谁？」
「我吗？」，我故作好奇的指了指自己。
「你肯定是不认识我的啦。」
「但是……我认识你的妈妈哦～」
在她震惊的眼神中，我勾了勾唇角：
「你妈妈中元节离奇失踪，难道你就不好奇她去了哪里吗？」
她瞪大了眼睛，「是你，是你！」
我兴奋的蹲下身子，「答对了哦～不如，就奖励你下去陪你妈妈吧～」
她苦苦哀求，「不，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我知道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
「放过你，那谁又会放过我们呢？如果一句认错就能得到原谅的话，那我们的遭遇可真就只是个笑话了。」
她的肚子涌动得厉害，好像有什么东西迫不及待的想要跑出来了。
我摸了摸四喜婆婆的肚子，隔空抚慰那可爱的小天使，最后问了她一个问题，「哦，对了四喜婆婆，你知道为什么每一个用果子泡过澡的人都会性格大变吗？」
她面目狰狞的摇头。
我站直了身体，「因为呐，你们的肚子里，可都有一个小宝宝哦～」
「那个，被你们活活剜出心脏的……」
「女婴呐～」
就在我说到这几个字时，全村人的左胸膛上出现了一只白嫩嫩的小手。
小手撕开血肉，将洞口撑大，从里面爬出来了一个个最大不超过三岁、最小甚至才一两个月的女婴。
她们手捧心脏，一口一口的吃了下去，吃完后打了个小小的隔，天真无邪的对我笑着。
看见这一幕，我摸了摸自己空荡荡的左胸膛，也开心的笑了。
（全文完）